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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局中局,套中套(2 / 2)

“自信,源于知己,亦源于知彼。我既敢邀姑娘合作,自然对姑娘的过往、所求,乃至……仇敌,都略知一二。”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匕首,直刺没藏呼月心底最深的秘密,“你若真想复仇——比如,对那位如今在邕州混得风生水起的崔知州,崔?……”

“崔?”二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没藏呼月耳边!

她整个人瞬间绷紧!方才射箭时的冷静荡然无存,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光与刻骨的恨意!周身杀气弥漫,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骤然降温!她死死盯着濮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你……知道什么?!”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若非内力被封,伤势未愈,她几乎要立刻出手!

濮宗对她的激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不变,反而迎着她杀人的目光,从容说道:“我知道他是庆历新政的余党,是宋廷贬至南疆的罪臣;我知道你们西夏翊卫司曾多次策划对其行刺,包括上次在树林的那场围杀;我还知道……”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你,没藏将军,亲自出手,却功败垂成,险些命丧黄泉。”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层层剥开了没藏呼月的伤疤,将她最惨痛的失败、最屈辱的经历,血淋淋地摊开在阳光下!她娇躯微颤,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那是极致的愤怒与羞耻!她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濮宗身上,厉声道:“我会补刀!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用他的头颅,洗刷我的耻辱!”

面对她几乎失控的杀意,濮宗却笑了。那笑容依旧温文尔雅,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他非但不退,反而微微俯身,凑近没藏呼月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轻如春风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声音低语:

“补刀?当然要补。但补刀之前,先要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并且活得有力量去补刀,你就需要……合作。”他呼出的热气拂过没藏呼月的耳廓,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跟我合作。我可以给你疗伤圣药,助你恢复功力;我可以给你隐秘的庇护所,让宋廷的鹰犬找不到你;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关于崔?最详尽的情报,他在邕州的一举一动,他的弱点,他的软肋……甚至,在合适的时机,给你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的话语,如同魔鬼的呓语,精准地击中了没藏呼月当下最迫切的需求——生存,恢复,复仇!她所有的倔强与骄傲,在血淋淋的现实和这诱人的条件面前,开始动摇。她当然不信濮宗,此人神秘莫测,目的不明,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亡?或者带着无尽的怨恨默默无闻地死去?

山风掠过竹林,带来一阵凉意,吹动了没藏呼月额前的几缕碎发,也吹散了她眼中一部分狂乱的杀意。月光悄然爬上天际,清冷的光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依旧急促。内心经历着剧烈的挣扎。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缓缓抬起头,迎上濮宗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用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轻声道:“……好。”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选择了屈服,选择了暂时依附于这未知的势力,为了那渺茫却唯一的复仇希望。

濮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魅惑人心。他直起身,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姿态,柔声道:“很好。这才是明智的选择。”他指了指竹林后方隐约可见的、蒸腾着热气的一角,“竹林后有处温泉,引自山间活水,于疗伤养气颇有奇效。你若不喜人打扰,我可命绿珠退下,只留你一人静享。”

没藏呼月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惯有的警惕与疏离:“我不信你。”她直言不讳。

濮宗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信与不信,无妨。日久……自然见人心。或者说,见利益。”他不再多言,转身,步履从容地沿着青石小径离去,玄色纱袍在晚风中轻扬,背影融入苍茫的暮色与竹影之中,宛如一个精心编织的迷梦。

夜色渐深,月华如练,倾泻在隐泉山庄。没藏呼月依言来到竹林后的温泉。果然如濮宗所言,绿珠早已备好干净的衣物与浴巾,便悄然退去,四周静谧无人。

温泉不大,以天然岩石围砌,水汽氤氲,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没藏呼月褪去衣衫,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泉水中。热水包裹着身体,舒缓着紧绷的肌肉和隐隐作痛的旧伤。她靠在光滑的岩石上,仰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心中却是一片纷乱。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左肩那道被韦青蚨箭矢所伤、如今已结痂的疤痕,又滑到腹部被蒙力重枪扫中的地方,内里依旧隐隐作痛。崔?……蒙力……韦青蚨……红泠……那些人的面孔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带着冰冷的杀意。而最后,定格在那张温文尔雅、却深不可测的俊美脸庞上——濮宗。

他到底是谁?有何目的?为何要救她?又为何敢提出“影子”这般危险的要求?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一个个疑问,如同泉底升起的气泡,在她心中翻滚。她知道,踏入这个温泉,答应那个条件,她便已踏上了一条更加凶险莫测的道路。但,她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温泉不远处,一座依山而建的精舍廊下,濮宗并未入睡。他凭栏而立,手中拎着一壶清酒,却并未饮用,只是望着月光下那处蒸腾着雾气的温泉方向。夜风送来隐约的水声,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没藏呼月的叹息。

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没藏呼月……你若是世间最锋利的刀,那我……便做唯一能驾驭你的鞘。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唯有在我手中,你才能绽放出最璀璨、也最致命的华光。”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笼罩着这片隐秘的山谷。泉水的暖意,驱不散没藏呼月心底的寒冰;而濮宗杯中的冷酒,也浇不灭他胸中野心的火焰。这一场各怀鬼胎的合作,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