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明白!”韦青蚨起身,雷厉风行,便欲告辞前去安排。临走前,她的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窗边的颜清秋,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大步离去,红色的裙裾在门口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待韦青蚨的脚步声远去,书房内重归宁静。
颜清秋缓缓转过身,走到崔?身边,提起茶壶为他续上热水,似是无意地轻声道:“这位韦姑娘,虽是僮家女儿,却侠肝义胆,心系家国,识大体,明是非。听闻她为促成汉僮和睦、共御外侮,出了不少力,实乃一位……难得的好姑娘。”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崔?正执笔欲批阅文书,闻言笔尖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颜清秋,见她眼帘低垂,专注地看着杯中茶叶沉浮,侧脸如玉,神情恬淡,仿佛刚才那话真的只是随口闲聊。
他不由失笑,放下笔,伸手轻轻揽过她的纤腰,将她带入怀中。颜清秋微微一怔,并未挣扎,只是耳根悄然染上一抹淡淡的绯色。
“是啊,”崔?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韦姑娘自然是极好的,爽朗明艳,英气勃勃,如这南疆最美的红木棉一般。”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似乎微微僵硬了一下。
旋即,他话锋一转,声音愈发低沉温柔,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可是,任她万般好,千种娇,在我心中,又怎及得上清秋你分毫?你是我的解语花,是我的定心丸,是历经生死、刻入骨血的牵挂。这世间,再无第二人可取代。”
颜清秋闻言,猛地抬起头,撞入他深邃而含笑的眼眸中。那眸中的情意,如同暖阳,瞬间驱散了她心底那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酸涩与不安。她脸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那嗔怪的神情端的是风情万种,动人心魄。
“油嘴滑舌!谁要听你说这些!”她轻啐一口,试图推开他,力道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
崔?朗声大笑,手臂却收得更紧,俯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书房内,温馨旖旎的气氛悄然流淌,将窗外秋日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然而,这片刻的温馨并未持续太久。午后,一名风尘仆仆、作僮人猎手打扮的汉子被引至州衙,带来了蒙力从雷火峒外围紧急传回的消息。
“大人!”那汉子单膝跪地,气息未匀,显是一路疾驰而来,“蒙力统领命小的急报!昨日深夜,果有一伙约二十余人的神秘队伍,携大批物资趁夜色潜入雷火峒!其所用马匹驮运的箱子极为沉重,疑似内装兵甲铁器!另有数辆骡车,满载麻袋,似是粮草!”
崔?霍然起身,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冷峻:“可看清来人路数?是否是交趾装扮?”
“回大人!对方极其谨慎,皆作僮人打扮,但言行举止与真正僮人略有差异,且避人耳目,专走险僻小道。蒙力统领判断,十有八九是交趾人伪装!其目的地,直指侬氏母子所在的寨子!”
“好!好一个李佛玛!果然贼心不死!”崔?眼中寒光大盛,一掌拍在案上,“扶持傀儡,输送军资,其意在搅乱我边境,坐收渔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下令:“回去告诉蒙力,继续严密监视!务必查清其物资藏匿地点、侬智高部众规模、以及其近期是否有异动!但切记,绝不可暴露行踪,更不可与僮人发生冲突!一有新的消息,立刻回报!”
“是!”信使领命,匆匆离去。
崔?独立案前,目光投向窗外西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雷火峒中那正在酝酿的风暴。交趾的阴影与“大先生”的黑手,仿佛两张巨大的网,正从不同方向,向着邕州笼罩而来。
多事之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