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月啊崔皓月……你这轮皓月,清辉固然皎洁,或许真能照亮这邕州一隅的黑暗。但……大宋的沉沉黑夜,积弊如山,盘根错节,又岂是你一人之光所能彻底照亮的?但愿……你别被这黑暗吞噬了才好。”
就在红泠被迫收敛爪牙、蛰伏待机之时,在邕州以南,汹涌的暗流已然化为实质的杀机。
交趾李朝,升龙府。宫殿森严,气氛却并不平静。
崔?在邕州的一系列举措,早已通过细作源源不断地传回。整顿边防、修缮城垒、训练新军、推行《抚夷条令》拉拢僮人、严厉打击走私(尤其是切断了多条通往交趾的私盐、私矾通道)……这一切,都严重触犯了交趾李朝的利益。他们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轻易地蚕食宋土、攫取资源、离间僮汉。
“陛下,那位宋朝新来的通判崔?,实乃心腹之患!其种种所为,皆是对我大越的挑衅!”武将班列中,有人愤然出声。
“若不予以惩戒,恐边境诸峒皆生异心,以为宋廷强盛,不再畏我大越兵锋!”
李朝皇帝李佛玛(李德政)高踞宝座,面色阴沉。他深知边境稳定的重要性,更无法容忍一个宋朝边吏打破原有的“默契”。
“既如此,”李佛玛声音冰冷,“便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南疆之地,非他宋廷可一手遮天。也让那些心怀摇摆的僮峒看看,依附宋官,是何下场!”
一道密令自升龙府发出,越过重重山峦,抵达边境军镇。
翌日,拂晓之前。边境线上,界河水汽氤氲,浓重的晨雾如同乳白色的幔帐,笼罩着两岸的竹林与山峦,能见度极低。
一支约五十人的交趾精兵,已然悄无声息地集结于岸边。他们皆脱下交趾军服,换上了僮人常见的杂色土布衣衫,头缠布巾,乍一看与普通僮人猎手无异。然而,他们手中紧握的,却是锋利的制式环首刀和强韧的藤牌,背负的劲弩在雾中泛着冷硬的幽光。行动间,彼此配合默契,无声无息,显是百战精锐。
为首一名军官,目光凶悍,低声下达最后指令:“记住!速战速决,制造混乱,烧杀抢掠!但要留下活口,让他们去报信!务必留下僮语口号:‘此乃背弃祖灵、依附汉官者之惩戒!’”
“得令!”众人低声应和。
浓雾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如同鬼魅般,这支伪装成僮人的交趾精兵迅速涉过冰冷的河水,潜入宋境,直扑向离边境最近、且近日因互市而略显繁荣的僮寨——那桐村。
此刻,那桐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的睡梦之中。鸡犬未鸣,炊烟未起。村民们绝不会想到,一场无妄之灾,正借着浓雾的掩盖,向他们悄然逼近。
南疆的清晨,寒意刺骨。而比寒意更冷的,是即将泼洒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血与火焰。一场针对崔?新政、旨在破坏邕州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的军事试探,已然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远处的邕州城,尚沉浸在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中,对即将传来的烽火,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