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凌晨,邕州城尚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之中,唯有郁江水声潺潺,与偶尔响起的更梆声相应和。州衙后宅,崔?书房内的灯火,却已彻夜未熄。
骤然——
“报——!”
一声凄厉而急促的呼喊,伴随着凌乱狂奔的马蹄声,如同利刃般撕裂了这片宁静!
一名浑身浴血、衣甲破损的邕江军斥候,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着扑倒在州衙大门前,嘶声力竭:“紧急军情!那桐村……那桐村遇袭!烽火!烽火燃起来了!”
几乎与此同时,城楼之上,守军也发出了惊骇的呼喊:“大人!快看东南!狼烟!三道狼烟!”
崔?正伏案小憩,闻声骤然惊醒,一把推开窗棂!只见东南方向的天际,三股浓黑的狼烟笔直冲霄,在微熹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惊心!那是边境村寨遭遇大规模武装袭击的最高警示!
“擂鼓!升堂!”崔?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冷静中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他一把抓起官袍,边穿边大步流星冲向正堂。
州衙内,急促的聚将鼓声震天响起!文武属官、衙役军士从四面八方惊慌赶来,人人面色惶惑,睡意全无。
那幸存的斥候被搀扶上堂,跪倒在地,泣血禀报:“大人!寅时三刻,天未亮,大雾……好大的雾!一伙贼人,约莫五六十,装扮得像僮人猎手,可……可刀法凶悍,配合默契,见人就杀,遇屋就烧!他们……他们还用僮话大喊……说‘这就是依附宋官的下场’!那桐村……那桐村快没了!求大人速发救兵啊!”
满堂皆惊!僮人内讧?土匪劫掠?似乎都不像!
崔?面沉如水,眼中寒光迸射,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如雷霆:“绝非寻常匪类!更非僮人内斗!此乃交趾豺狼之行!伪装僮人,越境袭扰,屠我百姓,焚我村庄,更欲行离间毒计,坏我邕州安定!其心可诛!”
他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瞬间做出决断:
“蒙力听令!”
“末将在!”邕江军统领蒙力(达昂)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即刻点齐你麾下‘陷阵营’一百五十精锐!全员披甲,携带强弩、腰刀、长枪、三日干粮,轻装简从,不得有误!由你亲自率领,以最快速度驰援那桐村!遇敌,若其负隅顽抗,格杀勿论!若其遁逃,给本官咬死他们,查明其遁逃路线!但切记,不可孤军深入交趾境内!”
“得令!”蒙力抱拳怒吼,转身便如旋风般冲出大堂。
“孙伯谦听令!”
“下官在!”老胥吏孙伯谦连忙躬身。
“即刻统筹州衙仓曹、户曹,调集粮草、药材、民夫,随后开赴那桐村,救治伤民,扑灭余火,安顿幸存者!不得有误!”
“是!大人!”孙伯谦领命,匆匆而去。
军令如山,顷刻下达。然而,崔?的思虑远不止于此。他深知交趾兵狡诈,袭扰之后,定然迅速撤退,绝不会在原地等待大军围剿。若要将其歼灭,必须预判其退路,提前设伏!
他快步走回书房,铺开纸笔,略一沉吟,挥毫疾书。写毕,他将信用火漆封好,唤来一名绝对忠诚、身手敏捷的亲兵。
“你立刻快马出城,直奔韦望山峒主的寨子,将此信亲手交予韦青蚨姑娘!十万火急,不得有片刻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