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这个曾经拥有三家制衣厂、雇佣过数百名工人的小老板,此刻像一尊石雕般坐在仓库门口的小马扎上。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国家资产价值重估委员会的预评估通知书。
上面的数字小得可怜,只够兑换他全家未来几个月的基础信用点口粮。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身边一摞摞曾经寄托了无数希望、如今却一文不值的衣服,指尖沾染上灰尘,也沾染上那深灰如铁锈的业力。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某个“反抗联盟”群的信息轰炸,充斥着煽动性的口号和集会地点。老李麻木地看了一眼,屏幕的光映着他空洞的眼神。
反抗?拿什么反抗?他身后不是冰冷的机器和堆积的布料,是几十个跟着他吃饭、如今同样失业茫然的老伙计,是家里等着米下锅的老婆孩子。他身上的深灰业力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连愤怒(深红)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死寂的绝望(墨黑)。
“完了…”他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全完了…”
2023年11月15日,上午10:00,京城金融街。
深秋的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曾经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金融街,此刻被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戾气与绝望的洪流所淹没。数以千计的人群聚集在各大银行和金融机构门前,举着简陋的标语牌,上面写着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强盗行径!还我血汗钱!”
“践踏私有产权!天理不容!”
“新纪元?掠夺纪元!”
“五十万比一?不如去抢!”
人群成分复杂:有穿着名牌西装、此刻却狼狈不堪的中小企业主;有攥着作废股票凭证、哭天抢地的退休老人;有眼神凶狠、一看就是被鼓动来的社会闲散人员;也有更多像老李一样麻木绝望、被裹挟而来的下岗工人。
他们共同的底色,是浓郁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墨黑(绝望)与深红(暴怒)业力,如同翻滚的、充满毒气的乌云,笼罩在整个金融街上空。嘶吼声、哭骂声、口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满破坏力的声浪,冲击着防暴警察组成的钢铁防线。
“还我血汗钱——!”一个情绪失控的中年男人猛地将手中的矿泉水瓶砸向防暴盾牌,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像是一个信号,更多杂物被投掷出来,人群开始推搡着向前挤压,防线开始出现波动。
深红的暴虐业力在人群中疯狂滋长、传染,眼看就要突破临界点,演变成一场骚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三道身影,如同磐石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防暴盾牌防线的最前方。他们穿着与周围特警截然不同的深蓝色修身制服,没有佩戴任何警衔标识,只有左胸心脏位置绣着一个极其简约的、由线条构成的“山”形徽记。
三人气息沉稳,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为首一人,正是曾在“基石”基地受训的龙牙特种兵之一,如今已调任京城特殊事件快速反应支队,代号“磐石”。
面对汹涌而来、裹挟着狂暴深红业力的人群,“磐石”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连腰间的特殊装备都没有动用,只是向前稳稳地踏出一步,同时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翻腾咆哮的业力洪流最汹涌处,虚虚一按!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奇异嗡鸣,以他掌心为中心扩散开来!没有狂风,没有冲击波,但那股即将爆发的、充满暴戾与破坏冲动的深红业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
哗啦——!
如同沸汤泼雪,又似幻影撞上礁石!那凝聚了上千人负面情绪的狂暴深红业力,在接触到这无形壁垒的瞬间,竟轰然溃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去!
首当其冲的几个情绪最激动、业力最深重的煽动者,更是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满腔的暴怒和破坏欲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惨白业力迅速覆盖深红)!他们踉跄着后退,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整个喧嚣的现场,因为这突如其来、诡异无比的变化,出现了刹那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无声无息却效果骇人的一幕惊呆了。连那些推搡的人群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三个突兀出现、气息慑人的身影。
“磐石”缓缓收回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的呼啸,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基石’公告:非法聚集,煽动暴力,阻碍社会资源优化进程,已构成危害公共安全。依据《新纪元过渡时期特别治安管理条例》,予以驱散。所有人,立刻离开!否则,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强…强制措施?”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带着颤抖。看着那三个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窒息的身影,看着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再联想到这一个月来官方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层出不穷的“黑科技”,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墨黑)迅速取代了之前的暴怒(深红),如同冰水般浸透了所有人的骨髓。
“走…走吧…”
“没用的…”
“他们…他们不是普通人…”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聚集的人群,那看似汹涌的洪流,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意志面前,如同烈日下的积雪,开始迅速地、无声地溃散。
有人低头匆匆离开,有人不甘地回头张望却不敢停留,更多人则是麻木地随着人流退去。深灰(价值崩塌的绝望)和惨白(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成为了此刻金融街的主色调。
2023年11月30日,晚,某破产工厂主的家中。
周明远坐在空荡荡的、曾经价值千万的豪宅客厅里。昂贵的真皮沙发依旧舒适,水晶吊灯依旧璀璨,但整个空间却弥漫着一股人去楼空的死寂。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崭新的、印有他名字和基础信用点余额的卡片。那是他名下所有资产经过两轮残酷兑换后的最终结果——一个在旧时代只够他吃一顿饭的数字。
反抗的念头?在亲眼目睹了金融街那诡异的一幕,在得知几个跳得最欢的“盟友”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后,早已烟消云散。深红的暴怒业力被冰冷的恐惧(惨白)彻底冻结、碾碎。
他拿起那张轻飘飘的卡片,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涩而空洞。
“结束了…”他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他关闭了手机上最后几个充斥着怨气和绝望的“旧币遗老”群聊,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开了那个下载后从未打开过的“澄心”App图标。
屏幕上,一行简洁的文字映入眼帘:“愿力九炼法——澄澈心灵,始于足下。”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已不再属于他熟悉的那个世界。旧币的挽歌,在11月的寒风中,终于唱到了终章。
无数像周明远、像老李一样的人,在业力修行者展现的冰山一角力量面前,在冰冷无情的兑换比例和新物价体系面前,在生存的本能驱使下,或主动或被动地,放下了过去,将目光投向了那条名为“炼心”的、布满荆棘却也蕴含着一丝微光的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