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峰主殿,云雾似乎比往日更加浓重,沉甸甸地压在殿宇的每一个角落,连流转的灵气都带着几分滞涩之感。
沈清弦静坐于白玉座上,双眸微阖,看似入定,
但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比万年玄冰更深的孤寂与清冷,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刚刚送走(或者说,“扔”走)了此生唯一的亲传弟子,演完了一场心力交瘁的大戏,又经历了系统那番“-999虐心值”的荒诞评价,此刻心绪复杂难言,既有对徒弟远行的担忧,亦有对那离谱结果的无奈,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空落落的怅惘。
就在这时,殿外云雾微动,一道温和而熟悉的灵力波动悄然临近,并未触发任何防御禁制。一道身着淡青色道袍、气质如空谷幽兰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门处。正是药王谷首座,云清瑶。
她步履轻盈地走入殿中,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宝座之上那道孤峭的身影上。看到沈清弦比以往更加冰封沉默、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侧脸,云清瑶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没有立刻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走到一旁的玉几旁,动作娴熟地取过茶具,指尖灵力微吐,一壶清泉瞬间煮沸,雾气氤氲。她选了一种药王谷特产的、有宁神静心之效的“清心玉露茶”,手法优雅地冲泡起来。很快,一股清雅沁人、带着淡淡灵草芬芳的茶香,便在大殿中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些许凝滞的寒意。
她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热气腾腾的灵茶,缓步走到沈清弦面前,将茶杯轻轻放在他身侧的玉案上。茶杯与玉案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沈师兄,”云清瑶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此刻带着一种独特的、温和而沉稳的力量,如同山涧清泉,潺潺流入心田,“请用茶。”
沈清弦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眼前那杯澄澈碧绿、灵气盎然的茶汤上,又抬起,看向站在面前的云清瑶。她的眼神平静而通透,没有好奇,没有质疑,更没有宗门其他人可能有的那种或惋惜、或幸灾乐祸、或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理解与支持的宁静。
沈清弦没有拒绝,端起茶杯,浅浅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喉,一股精纯平和的药力随之化开,缓缓抚慰着他有些疲惫的心神。他并未说话,只是等待着。他知道,云清瑶此来,绝非只为送一杯茶。
果然,云清瑶见他饮了茶,唇角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弧度,随即语气平和却坚定地开口道:
“宗门内近日流言纷纷,皆言师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她的话语直指核心,却并无刺探之意,更像是一种陈述。“清瑶虽不知具体内情,但与师兄相识多年,深知师兄为人。”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直视着沈清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去。
“师兄此刻心中,定有万般不舍,更承受了外界诸多非议与不解。”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然,清瑶以为,师兄此举,做得对。”
沈清弦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他抬起眼帘,看向云清瑶,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云清瑶继续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超然的智慧:“雏鸟蜷于巢中,虽得温暖,却难振翅高飞。雄鹰,终究需要更广阔的天空,方能搏击风雨,翱翔九天。”
“萧师侄天赋异禀,心志坚韧,绝非池中之物。宗门虽好,却如金丝鸟笼,规矩繁多,暗流汹涌,长久困于其中,反而可能扼其锋芒,甚至……招致不测之祸。”她的话语意有所指,显然对宗门内的某些暗潮并非一无所知。
“师兄今日看似狠心,将其推入险境,实则是为他斩断了束缚,给了他一片真正可以肆意成长、证明自己的天地。此乃大爱,而非无情。”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沈清弦决定的认同与赞许,“短痛,胜过长殇。师兄忍一时之痛,换其未来海阔天空,此等远见与魄力,清瑶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