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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初掌枢要遇刁难 经筵之上遭暗算(1 / 2)

次日,天色未明,凌云便被唤醒。幸而今日并非朝会之期,皇帝也“辍讲”,无需举行日讲,否则他得起得更早。饶是如此,对于新官上任、昨日又经历一番“劳顿”的凌云而言,睡眠仍显不足。

他再次穿过重重宫门,踏入中书省直房所属的那间狭小庑舍。身为直诰敕房中书舍人,掌“分署文书”之责,凌云抖擞精神,在公案上摆好自备的羽管笔与墨汁,正襟危坐,准备开始处置公务。

不多时,殿中省文书房的几名内监将在会极门收取的外朝章奏捧至廊下。几位内侍见凌舍人已然端坐,架势十足,心知这位新贵今日便要正式视事。他们颇有眼色,未再多问,便将一叠叠章本整整齐齐码放在凌云的公案上,堆积起来约有二尺来高。

一边感受着“天下章奏皆由我手分发”的权力快感,一边暗自感慨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凌云略带激动地伸手取过最上面的一本奏疏。

虽然他的职责仅是收取、登记并分派章奏,并无权对其中政务置喙,但这并不妨碍凌云兴致勃勃地展开奏章,细细阅读,体验一番预闻机密的滋味,甚至在心中模拟一番“票拟”的游戏。

展开奏本,映入眼帘的是:

“以鱼鳞册为经,乃户册,户有定额而田亩岁有流转;以黄册为纬,乃田册,田有定数而业主人有更迭。田有定数则粮有定额,每年但须将经册内各户应纳粮赋总数,合于纬册内田亩应征总额,着户部会计轻重摊派,则可杜绝飞洒、诡寄、隐匿之弊矣!”

这本奏疏,凌云反复看了三遍,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却如读天书,只隐约觉得关乎赋税征收之法。若让他来“票拟”,大概只能写下“知道了”三字搪塞过去……

凌云心下有些不服,搁下这本,又取第二本。

“昔太宗皇帝为实边储,立开中法,以盐利召商输粟于边。近岁户部为增国帑,渐变其制,今废商人赴边纳粮中盐,虽云盐课大增,然边地因此荒芜,米豆价腾贵。商贾无输粟之利,辍业而归,边塞无粮,粟米每石贵至数两,岂非误国?盐运司徒积银百万,于边事何益哉!”

依旧是字字认得,串起来却半懂不懂,似乎是在议论盐政利弊?

凌舍人犹自不甘,再翻一本,方见到一份山东某府奏请躅免积欠钱粮的疏文,内容总算能看明白了,但该不该准予躅免,却又非他所能决断。

至此,凌云方长叹一声:“治国之道,实非易事。” 他确实达不到某些故事中“穿越者”谈笑间治国如烹小鲜的境界,还是老老实实,先做好眼下这“机要文书分拣员”这份颇有前途的工作罢。

收了心,定了神,凌舍人正式投入工作。他一手翻阅奏章末尾所附的摘要事由,一手执羽管笔登记,在专门的簿册“九月初六”项下,不断写下诸如“吏科给事中薛某劾吏部选官不公事,发彦阁老”之类的记录。

其实,以凌云之才性,或许更适宜担任大理寺评事或御史这类业务相对单一的官职。唐代断案,虽依律令,亦重判例,若能熟读以往成案,类比裁决,倒也并非难事。而今这“分票中书”的差事,说单纯也单纯,无非是登记、分类、分发。但麻烦在于,朝中各方势力似乎都不愿让这份工作变得“单纯”。

便如此刻他手中的这份奏章,是吏科给事中弹劾吏部本月“大选”不公。

门下省给事中,与中书舍人一样,皆是供奉内廷、执掌枢要之官,负责审驳、监察、督催政务,官阶虽仅从五品上,却手握“封还诏敕”与“劾奏百官”两大权柄,绝非等闲。

此时吏科就选官事务发难,内中或有玄机,但对凌云而言,处理起来却不难。依照吏部许尚书之前的暗示,此类涉及吏部的弹章,应一律分派彦文杰处置。

又处理了几份,忽见一人不通报便径直闯入屋内,甚是无礼。

凌云抬头看去,来人服色与自己相仿,应也是一位中书舍人。他强忍不快,问道:“阁下何人?”

来人神态倨傲:“鄙人文章,制敕房舍人。奉彦阁老之命,来取王御史的一份奏本,凌舍人可曾见到?速速取来与我。”

阁老位高权重,身边自然需要人手奔走。然在内廷禁中,家奴不得入,故一些中书舍人便充任阁老随员,形同秘书,地位亦较寻常舍人为高。

眼前这位文舍人,想必便是彦阁老的亲随。但其言辞态度,让凌云既觉可气又感可笑,这分明是未将他放在眼里,近乎明目张胆地要砸他饭碗!内阁重地,怎会有如此不知进退的蠢人?难道他凌云是易与之辈?

心中念头一转,凌云又疑道:莫非此举别有深意?

但无论对方是真蠢还是假蠢,凌云都必须立即反击,否则此例一开,日后人人效仿,他这“分票中书”还如何做得下去?有些事暗中勾连并非不可,但岂有这般公然强索之理?

当下凌云也不多言,直接指向门外:“此乃机要重地,谁许你擅入?出去!”

“大胆!你……”文舍人指着凌云,色厉内荏。

凌云不与他废话,拍案斥道:“滚!否则本官即刻参你一个‘窥探枢密’之罪!”

文舍人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凌云一眼,悻悻而去。

凌云望着其背影,暗道彦阁老为人所诟病,身边亲随亦是一般货色,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赶走这不速之客,凌云继续理事。巧的是,下一份奏章正是那位王御史所上,也就是彦阁老遣文舍人来索要的那份。

他好奇地展开阅览,内容乃是抨击京城勋贵及皇室庄园侵夺官民田土之风,奏请要么彻底清查整顿京畿及直隶地区的皇庄、勋田,重新清丈田亩;要么就勒令皇庄、勋田与民田一体纳粮当差。奏疏中还列举了些实例,其中永嘉长公主名下的四处皇庄赫然在列,颇为醒目。

凌云一时无语。自己昨夜的那位“露水红颜”竟如此受宠?竟被赐予四处皇庄,加起来少说也有数万亩,甚至可能逾十万亩!传闻先帝曾感叹“恨汝不为男儿身”,甚至欲将东宫赐其居住,看来并非虚言。

更让凌云纳闷的是,清理皇庄、勋田乃是天字第一号的棘手之事。皇家暂且不提,那些勋贵国戚虽不直接参政,但品阶高、势力盘根错节,若被触怒,联合闹将起来,只怕太后也要避其锋芒。彦阁老为何要主动揽这烫手山芋?

但联想到文舍人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凌云忽然明悟:这分明是故意的!

按常理,这等麻烦事本该分给彦阁老处置。但经文舍人这么一闹,凌云若还将此奏章分给彦阁老,岂非自打耳光,示弱于人?若分给他人,彦阁老便可巧妙避开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