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义又道:“寓意颇佳,惜某心境未至,受之有愧。”
显然沈二老爷仍存报国之志,虽暂归林下,却不愿就此隐退。
凌云心下暗析,观此沈二老爷倒是坦诚之人,应有胸襟。
沈文叫道:“二兄!切不可被凌先生诗句惑了心神去做那山野隐士,我沈家尚需你光大门楣!”
此时,崔刺史忽言:“凌大人此诗情词恳切,以某观之,绝非应景拼凑,或隐含自述之意了。”
沈文转头对崔刺史道:“凌先生在使君麾下任职,听此言,莫非是被你整治得不欲为官了?”
崔刺史顺沈文之言哈哈一笑,“确是某之不是,其中多有误会,是某将凌大人耽搁了。”又对凌云道:“日后凌大人当勇于任事才好。”
一州刺史,话至此份上,给足颜面,显是向凌云示好。然凌云敢友好回应否?
暗道:某便是断手亦不能接此橄榄枝!崔使君万勿对某示好,此时对谁好,他日谁便倒霉。
众人皆观其反应,如何与崔刺史彻底划清界限?凌云灵机一动,对崔刺史道:“不课耕织不修渠,民望官仓泪已枯。
税赋三成征九斗,米金等价怎存活?
众人闻之皆愕。此诗首句“不课耕织不修渠”直指官府荒废农事,次句“泪已枯”较之“涕泪多”更显悲绝。后两句以“三成征九斗”的夸张手法揭露税赋之苛,结句“米金等价”直击民生绝境,以“怎存活”的诘问收束。”凌先生莫非失心疯乎?竟敢如此当面辱骂直属上官,尤在上官刚示好之后。此等风骨,不去御史台真是可惜,有人暗想。
崔刺史面色铁青,然城府颇深,终是强忍未发。
沈文义皱眉不喜,觉凌云过于狂妄,不知尊卑。沈文则莫名其妙,依其对凌云了解,断不至如此不识进退,今日是何缘故?
的确,“不识好歹”似是席间众人最有共识之评断,他们又岂知凌云心中所思。
凌云环视一周,心下暗叹:待过些时日,尔等便知某今日何其明智矣,眼下竟无知音。
正冷场际,侍立沈文义身后之病弱青年忽昏厥倒地,引起一阵慌乱。沈文对仆役喊道:“速去请医工来!”
凌云拉一家奴询问,方知此面熟青年乃沈二老爷独子。然二公子体弱多病,故未随父赴任,一直居家将养。近日父归,强撑病体侍奉,终是不支。
那家奴知凌云与三老爷交好,亦不避讳,感慨道:“二老爷这一房子嗣不旺,二公子至今无后,身子又如此,唉…”
出此变故,聚会自草草收场。凌云出沈府,见天色尚早,正欲起轿回衙,长随李四近前禀道:“有事禀老爷,叶娘子安顿之处,正在回衙路途左近。”
凌云闻言,便想顺道一探,若有不便处总需关照。行一刻钟,李四引轿入一巷,于一户门外停驻,指道:“便是此家。”
凌云令李四在外等候,亲自叩门。片刻,一中年人开门,疑道:“郎君何事?”
“在下乃叶娘子亲戚,她可在此?”凌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