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面上的笑意更浓，甚至带上了几分…嘲弄：“可不是嘛！听闻…是…是给他家彼个…刚脱了贱籍、在衙门里当了个小勾当的儿子…下的聘！聘的…啧啧…”
“聘的哪家？”沈万金亦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厮憋着笑，声线更低了，却更清晰：“是…是西城巡检司…赵巡检赵大人家…彼位…守寡在家的…大小姐！”
“甚麽？！赵巡检家？！彼个…彼个…克死前头女婿的…”沈万金闻此，猛瞪大了眼，失声惊呼！随即，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腿道：“哎呦喂！此…此老凌头！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然…竟然给他儿子…聘了个…彼般的…哈哈哈！此不是…把自家儿子…往火坑里推吗？！哈哈哈！真是…真是…笑死人了！”
彼小厮亦跟着嘿嘿直乐。
主仆二人…笑得是前仰后合，全然未注意到…身旁…凌云的面上…已是…一片铁青！
凌云立于原地，只觉一股血气…猛涌上顶门！耳边…尽是沈万金主仆彼刺耳无比的嘲笑声！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望向彼依旧笑个不停的小厮。
彼小厮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的笑容瞬僵住，化为惊恐！他此才猛想起…眼前此位凌先生…似乎…亦姓凌…亦是…刚从贱籍脱身…亦在衙门当勾当…而且…好像…家就在…西城彼边…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窜入他的脑海！他吓得面色煞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凌…凌先生！小的…小的胡说八道！小的该死！该死！求先生饶命！饶命啊！”
沈万金亦反应过来了，笑声猛卡在喉咙里，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无比，忙拱手道：“凌…凌先生…恕罪！恕罪！下人无状！口无遮拦！老夫…定当重重责罚！还望…还望海涵！海涵！”
凌云冷冷地看了彼辈主仆一眼，胸中怒火翻腾，却终究…未发作。他深纳一气，强压下怒火，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无妨。沈员外…此饭…凌某…尚有公务…就不吃了。告辞！”
言罢，他猛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沈万金主仆二人…僵于原地，面面相觑，冷汗直流…
凌云黑着脸，一路疾走归家。
刚推开院门，就见阿爷凌老汉…正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面上…竟带着几分…忐忑并…不安？
见到凌云归来，凌老汉猛站起身，面上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的、带着讨好并…心虚的笑容，搓着手迎上来：“小二…归来了？彼个…彼个…爹…爹今日…去了趟赵巡检家…把…把聘礼…给…给下了…”
他说着，小心翼翼观察着凌云的神色，见他面色阴沉，心下更是发虚，声线都带上了颤音：“你…你莫要生气！莫要怪爹！爹…爹此皆是…为了你好！为了咱凌家好！彼赵家小姐…虽说…名声…是…是彼个了点…但…但赵巡检…他…他答应保你当官啊！此…此可是…天大的好事！你…”
他见凌云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心下猛一慌！竟以为儿子…此是要…断然拒绝！甚至…可能要…发作！
情急之下！凌老汉把心一横！目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色！猛抬起手！
“啪！啪！”
竟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自家两个大嘴巴子！声清脆响亮！
顿！老脸上…浮现出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凌云被阿爷此突如其来的自残举动…给彻底惊呆了！愣于原地！
凌老汉打完了自家，老眼泛红，带着哭腔，声线嘶哑地吼道：“小二！你…你今日…若是…不答应此门亲事！爹…爹我就…就去县廨门口！击鼓鸣冤！告你…告你…忤逆不孝！殴打亲父！你看我脸上此巴掌印！就是证据！我…我看你这官…还怎么当？！啊？！”
凌云：“…”
“您…别闹了。”
“此门亲事…”
“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