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有理有据,既分析了利害,亦考虑了动机,显得颇为中肯。
赵师爷听完,微颔首,面上露一丝不易察的笑:“嗯,分析得在理。既如此…此事便由你牵头,与那沈万金具体接洽。拟个章程,列明所需木料种类、规格、数量、交付时限并价格,报上来。待老夫与明府过目后,若无异议,便可着手办理。”
“是!卑职遵命!定当谨慎办理,不负先生信任!”凌云心下大喜,忙躬身领命。此事,成了!
从师爷公房出来,凌云只觉浑身轻松,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沈万金之事敲定,非但工程得益,自家亦能从中获利,更要紧者,通过此事,自家在师爷心中的分量,显又重了几分。
他心下愉悦,决意归家将此消息告知阿爷,也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然,刚推开自家院门,眼前景象却让他再次愣住!
只见院中,捕快老张竟直挺挺跪在当院!额上冷汗涔涔,面色惨白,浑身筛糠般抖!
而阿爷凌老汉,则搬了张小板凳坐于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老眼半眯着,冷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老张,面上无任何表情。
闻开门声,两人同时转首望来。
老张看到凌云,目中瞬爆出极度恐惧色,猛以头抢地,砰砰磕响,带哭腔嘶喊道:“凌爷!小的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不是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求您了!”
凌云被此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莫名其妙,蹙眉看向阿爷。
凌老汉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起身,对老张不耐地挥挥手:“滚罢!记住老子的话!再有下次,老子卸了你的狗腿喂王八!”
“是是是!谢凌老爹!谢凌老爹不杀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起身,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冲出了院门,仿身后有厉鬼索命一般。
凌云看着老张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气定神闲的阿爷,心下瞬明悟!
定是阿爷不知用了何手段,查出了老张在刘三设局事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并狠狠敲打了他!甚或…吓得他魂飞魄散,主动跑来跪地求饶!
“阿爷…您…您此是…”凌云看向阿爷,目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并…一丝敬畏。自家尚在为如何报复老张而烦恼,阿爷竟已不声不响将事办得如此干净利落,彻底慑服了对方!
凌老汉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重新坐下磕了磕烟灰:“没啥。此杀才自家心里有鬼,跑来求饶罢了。老子可没把他怎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然凌云深知,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老张那副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绝非仅“心里有鬼”便能解释的。阿爷定然是动用了某些他不知的“江湖”手段,给了老张一极其深刻的“教训”!
一时间,凌云对自家此位看似普通、甚有些市侩的阿爷,生出了全新的、近乎“崇拜”的认识。姜…果还是老的辣!
他凑上前,由衷赞道:“阿爷!您可真行!此老张在衙署里亦是个滚刀肉,未想在您面前…跟个耗子见了猫似的!”
凌老汉面上露一丝得意,却又迅敛去,瞪了他一眼:“少拍马屁!对付此等小角色,算不得本事。真正难缠的…是后面那两条毒蛇!”。
提到郑家,凌云面色亦沉了下来:“阿爷说的是。郑家父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使阴招害我,此仇不报,我寝食难安!只是…彼辈躲在暗处,又有功名护身,我等明面上动彼辈不得…阿爷,您可有甚法子?”
凌老汉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变得锐利并深邃:“法子…自然有。打蛇,要打七寸!”
他顿了顿,压低声线道:“你可知…你阿母本家,在城南三十里外的章家岙?彼处百来户人家皆姓章,你亲舅父便是章家的族长。章家岙旁边紧挨着大春庄,此大春庄里皆是郑家的佃户,整一庄子的人都给郑家种地做事,郑家派了一管事在此操持庄上诸般事务。却说上个月,管事在两村之间过路上偶遇了章家岙的一十五六岁小娘子,见人家生得美艳,起了收为偏房的心思。后打听到此是章家岙一户贫苦人家章知礼的女儿,便三番五次的上门要买下此小娘子。但那章知礼虽穷,亦有几分骨气,不肯将自家女儿予人做妾。直至现今,管事谈了几回总谈不下来,尚在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