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黎明是在沙粒敲打骨骼的细密声响中到来的。墨璃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巨兽肋骨传来的稳定震动,以及透过骨缝渗入的、被沙暴滤过的昏黄光线。她所在的这间“骨屋”,是由一根弯曲的巨型肋骨与部分肩胛骨架构而成,内壁覆盖着鞣制过的、带有奇异纹路的沙犀皮,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酷热与风沙。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左腿断肢处连接的那条临时假肢上。由巨鸟腿骨、金属关节和凶兽筋腱构成的假肢,经过一夜的适应,虽然连接处依旧传来明显的摩擦痛感,但至少让她重新获得了基础的站立和缓慢行走的能力。她尝试着调动核心力量,配合右臂的支撑,有些笨拙却坚定地站了起来。
走出骨屋,营地的全貌更清晰地展现在眼前。这座被称为“沙舟”的移动营地,确实如同其名——整体搭建在一副难以想象的庞大巨兽化石骸骨之上,而这具骸骨的下半部分似乎被巧妙地改造过,连接着某种可在沙海中滑行的机械或生物结构。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骨屋、了望台、工坊,都依托着巨兽的脊椎、肋骨和骨盆构建,浑然天成,带着一种原始而精密的蛮荒美感。
营地中央,那根暗红色的图腾柱静静矗立,顶端咆哮的狼头雕像在沙暴弥漫的空气中,持续散发着温热的能量波动,形成一道肉眼难以察觉、但灵觉能清晰感知的淡红色屏障。这屏障不仅驱散着空气中游离的蚀能,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
一些早起的南荒战士已经开始了晨练,他们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图腾闪烁,在沙地上演练着各种凶悍的战技,呼喝声与风沙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力量感。他们看到墨璃,目光扫过她的假肢和脖颈处的紫纹,没有过多的惊讶或怜悯,大多只是微微点头,或投来一个带着审视和些许认可的眼神。在这里,残缺并不可耻,无法战斗才是原罪。
墨璃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适应假肢进行更复杂的动作。她先是扶着冰冷的骨壁缓慢行走,然后尝试在不借助手臂支撑的情况下保持平衡。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假肢与残肢的连接处传来阵阵刺痛,身体的平衡也需要重新寻找。但她咬着牙,一次次调整重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个正在擦拭战斧的年轻战士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粗声提醒:“喂,新来的!别光用腿拗着!腰腹发力,想象你是沙蝎,尾巴扎地!”他做了个扭腰发力的动作,虽然粗俗,却直指要害。
墨璃愣了一下,依言尝试,果然感觉稳定了许多。她朝那战士点了点头,对方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继续擦拭他的战斧。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嗡鸣声从高空传来,穿透了沙暴的噪音。墨璃抬头,只见昏黄的天空中,几个模糊的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它们有着流线型的金属身躯和闪烁着紫光的复眼——是归墟教的“蚀风隼”高空侦察单位!它们如同盘旋的秃鹫,冰冷的扫描光束一遍遍掠过下方的沙舟营地。
然而,当扫描光束触及那淡红色的图腾屏障时,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干扰,变得扭曲、涣散,无法精准锁定营地内部的情况。营地的移动和屏障的双重作用,正在有效规避着这些无处不在的眼睛。但所有人都清楚,这种规避并非绝对安全,沙舟需要不断移动,才能摆脱越来越密集的追踪网。
墨璃心中忧虑,走向营地中央的医疗骨屋。炎拓正抱着双臂,像座铁塔般守在门口,眉头紧锁。巫祁老萨满刚完成一轮对墨衍的草药熏蒸,空气中弥漫着苦涩与清香混合的气味。
“怎么样?”墨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巫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肉身恢复得比预想快,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很奇特。但意识依旧困在那片战场上。至于那诅咒”他指了指墨衍紧闭的左眼,“如同毒藤扎根,巫药只能缓解其蔓延,无法拔除。”
墨璃的目光落在墨衍紧握的左手上,那枚灰白的残碑石卵和古朴的戒指被他死死攥着。突然,她瞳孔一缩——只见石卵与戒指接触的边缘缝隙处,正缓缓渗出一丝极其微小的、如同融金般的液体!这液体滴落在身下的兽皮上,竟发出嗤嗤的轻响,将坚韧的兽皮腐蚀出一个小洞,同时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墨璃体内蚀毒都感到悸动的气息。
“这是……”墨璃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