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风波(1 / 2)

社员们对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是掏心掏肺的好。

德麟也常跟大家说:“知青远离爹娘来咱这支援建设,咱得把他们当自家孩子待,不能让人家觉得咱盘山人不实在。”

可这份热乎劲儿,像泼在石板上的水,没怎么渗进知青心里。

男知青们觉得社员“土气”,干活时总躲懒。歇着就聚在屋里说城里的电影院、自行车,眼神里带着对泥土的轻慢。

女知青高玲更是把这份疏离挂在脸上,她皮肤白净,梳着油亮的长辫子,总穿着雪白的的确良衬衫,见了社员要么低头走过,要么就礼貌性地点个头。那客气里藏着的距离,比盐碱地的沟壑还深。

这天晚饭,知青点的锅里煮着玉米糊糊,就着一碟腌萝卜。

高玲扒拉了两口,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皱着眉抱怨:“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天糊糊配萝卜,一点油水都没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同屋的女知青张红小声劝:“忍忍吧,他们也天天吃这些。”

“他们是没见过好东西!”高玲提高了声音,眼神扫过窗外,“你看生产队养了那么多的鸡?那芦花鸡天天咯咯叫,下的蛋黄澄澄的,他们自己吃着香,给咱端过几次?还说什么‘一家人’,我看就是防着咱!”

这话落在一起吃饭的三个男知青耳朵里,立刻炸了锅。

李卫东一把摔了筷子!

“老子可不是来吃糠咽菜的!”他故意抻了抻裤子,露出锃亮的黑色皮鞋。

杨友来是男知青里最壮实的,黝黑的脸上带着点憨气,他挠了挠头:“高玲说得是,我都快忘了肉味儿了。”

男知青王玉龙和李卫东也跟着随声附和,眼睛里都冒出馋光。

高玲瞥了他们一眼,冷笑了一声,带着点挑衅说:“光说有啥用?有本事自己找肉吃啊,总不能真在这喝西北风。”

杨友来的脸腾地红了,他咬了咬牙:“找就找!”

当天半夜,月色朦胧,村子里静悄悄的,夏家大队沉沉地睡去了。

杨友来带着王玉龙和李卫东,借着月光摸到了生产队的鸡窝旁。

王玉龙负责望风,李卫东拎着麻袋,杨友来则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只最肥的芦花鸡。

鸡窝里有股腥臊混着稻草的臭气,芦花鸡正卧在窝里打盹。

杨友来屏住呼吸,伸手一抓,那鸡扑腾了两下,没抓住。他往前蹿了一下,手疾眼快,一把掐住鸡脖子,鸡“咯”的一声闷叫,被他拖过来,死死按进怀里。

血在耳膜里轰鸣,他竟有种奇异的快意。

三人不敢耽搁,把鸡塞进麻袋,拎着就往大坝上跑。大坝的荒坡背风,他们捡了些枯枝,用火柴点燃。

杨友来把鸡毛草草拔了,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油脂滴在火里“滋滋”作响,肉香很快就飘了开来。

烤好后,杨友来先撕下两只鸡大腿,用报纸包了,揣进怀里,说要给女知青送去。

剩下的鸡肉被三个大小伙子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骨头啃的干干净净。

回到知青点时,天快亮了。

杨友来猫着腰溜到对面屋门口,敲了敲门,压低声音说:“有鸡腿吃不吃?”

高玲的觉轻,早就听见了动静。一听有鸡腿,噌地跳下地,打开门。

“趁热吃,刚烤的。”杨友来把报纸包塞在她怀里。

高玲一摸还是热的,打开报纸闻了闻,眼睛都亮了,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啃了起来,边吃边夸:“杨友来你真行!这才叫厉害!”

杨友来得意的笑了,指了指炕上的张红:“一人一个,不偏不倚。”

说完,转身回自己屋,临走还和高玲眨了眨眼。

张红趴在炕上,却没动,小声问:“这鸡……哪来的?”

“你管哪来的,吃就是了。”高玲含糊不清地说,“反正不是偷你家的。”

张红看着她油乎乎的嘴,心里直发慌。

转天一大清早,张婶照例来队里喂鸡。刚打开鸡窝门,发现那只最胖的芦花鸡不见了。

地上散落着几根鸡毛,还有个被踩破的鸡蛋。

“我的鸡!我的芦花鸡啊!”张婶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可是队里的鸡,公有财产!张婶的汗“腾”地窜了全身。

她不敢相信,有人敢偷。里里外外的找,没有!她又跑回鸡窝查一遍,怎么查都少了一只!那只最肥的下蛋母鸡。

这就不仅是鸡的事儿了,那鸡一天能产两只蛋。是生产队里的“金元宝”。换盐换灯油全靠它。

她蹲在鸡窝旁抹眼泪,突然看见地上有串新鲜的皮鞋的脚印,朝着坝上的方向,脚印旁边还有几滴血渍。

除了知青点的李卫东,是没有人穿的起皮鞋的。

张婶心里“咯噔”一下,她顺着脚印往坝上走,越走心越沉。

走到半坡时,一股没散尽的焦糊味飘了过来,她拨开半人高的野草丛,只见地上有堆烧黑的炭火,旁边扔着鸡骨头,还有个没烧透的鸡头。

那鸡冠上的白毛,她认得,就是那只芦花鸡!

不远处还有块撕破的麻袋片,上面沾着血污。

那麻袋是她前几天给知青点送土豆时用的,当时放在那里,没往回拿。

“造孽啊!”张婶捡起麻袋片,手指抖得厉害,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攥着麻袋片,一跺脚就往知青点走,路上遇到去上工的社员,她哽咽着把事说了,几个社员听了都气不过,跟着她一起去知青点讨说法。

知青点里,高玲正坐在桌子前哼着歌梳头,张红却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