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扫荡来了时的“钻”与“打”
鬼子的“铁壁合围”终于来了。上万日军带着炮车、牵着军犬,像黑压压的潮水漫进山谷,村口的老槐树被炮轰断了半截,祠堂的瓦被机枪扫得稀巴烂,他们喊着“搜山清剿”,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
可他们踏进村子,才发现是空的——人呢?鸡飞狗跳的动静呢?只有风吹过空院子的呜呜声。
“往地道里钻!”李明远在指挥室里对着传声筒喊,声音通过埋在地下的竹筒传到各村,“记住,听信号再动手,没信号就憋着!”
鬼子们端着枪闯进民房,炕是热的,锅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就是没人。掀开地窖盖,里面只有几捆柴;扒开柴火垛,底下是硬邦邦的土——他们哪知道,柴火垛底下的土是松的,一掀就能露出地道口,人早就顺着梯子下去了。
有个小队闯进马秀兰家,看见织布机上还搭着没织完的布,上面绣着朵大红花。一个鬼子伸手去摸,“哐当”一声,织布机突然往下陷了半尺,露出个黑幽幽的洞口,紧接着从里面飞出把剪刀,正好扎在他手背上。
“在这儿!”鬼子们喊着围过来,刚想往下跳,洞口突然冒出股浓烟,是马秀兰在底下点了辣椒面,呛得鬼子直咳嗽。等他们缓过劲来,洞口已经被木板盖死,上面还压了口大缸,任他们怎么砸都砸不开。
这就是李明远说的“钻”——不是瞎钻,是钻得有章法,每个洞口有伪装,每个拐角有陷阱,每个岔路有标记,鬼子进来就像掉进了迷宫,左冲右撞,就是碰不着人。
等到日头偏西,鬼子的锐气泄得差不多了,李明远才在传声筒里喊:“打信号!”
“咚——咚——咚——”三声闷响,是埋在土里的牛皮鼓发出的信号。
刹那间,平静的山谷像炸了锅。坟头后面的射击孔冒出枪口,猪圈里的石板突然掀开,钻出端着枪的战士,连路边的稻草人都动了,里面藏着放冷枪的民兵。最绝的是那些孩子,他们在山头用镜子反光,给各处报信,哪里有鬼子扎堆,哪里就会飞来手榴弹。
一个鬼子小队长被冷枪打中胳膊,捂着伤口骂:“这群土八路,到底藏在哪儿!”
他不知道,他脚底下的地道里,赵刚正带着人往他身后摸;他头顶的房梁上,马秀兰正往下扔手榴弹;他旁边的柴火垛里,小石头正盯着他的后脑勺,手里攥着把削尖的木棍。
这场仗没打多久,鬼子就撑不住了——弹药被偷、粮食被烧、岗哨被摸,连回去的路都被挖断了。等他们狼狈地撤出山谷,才发现这地方像个巨大的口袋,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四、雨过天晴的新模样
扫荡过后的村子,屋顶少了几片瓦,墙上多了些弹孔,可地里的玉米还在长,猪圈里的猪还在哼哼,织布机又开始“咔嗒咔嗒”响,比以前更有力气。
老乡们从地道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地里跑,看看苗被踩了没,然后才回家修屋顶、堵弹孔。军工厂的机器又转起来了,这次还多了几台从鬼子那儿缴来的新设备,老王摸着锃亮的车床,笑得合不拢嘴:“这下能造更厉害的枪了。”
小石头举着捡来的鬼子军徽,跑到李明远面前:“李叔,你看,我缴获的!先生说,这叫‘危机里藏着机会’,鬼子来一次,咱就壮一次。”
李明远看着他被晒黑的小脸,又望向远处的山。是啊,鬼子的扫荡像场暴雨,看着吓人,可雨后的土地更肥了,种子长得更猛了。那些被炸毁的房屋,可以盖得更结实;那些被踩烂的路,可以修得更平整;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眼神里的光更亮了。
交通员又送来了新情报,说正面战场的鬼子没力气再往前推了,两边就这么耗着。李明远把情报折好,塞进怀里:“耗着好啊,咱不怕耗。他们耗的是枪炮弹药,咱耗的是人心底气,耗着耗着,这土地上长出来的,就全是咱的人了。”
夕阳把山影拉得很长,祠堂的断墙边上,有人在种南瓜,瓜藤顺着墙根往上爬,绿油油的,带着股子钻劲。李明远知道,这根据地就像这瓜藤,看着软,可根扎得深,哪怕被石头压着、被刀砍着,只要给点土、给点水,就会绕着弯、憋着劲,往高里长,往宽里铺,直到把这片土地全缠满,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