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脸一红,手里的刀子差点削到指头:“胡说啥,俺这是瞎削。”
傍晚的伙房飘着股奇怪的味道,野胡萝卜煮水的苦涩混着兔子肝的腥气,熏得人直皱眉。老张头端着个粗瓷盆出来,里面是切成小块的兔肝,上面撒着点盐:“每人一块,都得吃,连长说了,不吃的去站夜岗。”
张石头捏着兔肝,闭着眼往嘴里塞,刚嚼两下就龇牙咧嘴:“这啥味啊,比中药还难咽!”
“咽下去!”李明远自己先拿起一块,面不改色地嚼着,“现在嫌难吃,等夜里摸哨掉沟里,就知道这玩意金贵了。”
王铁蛋吃得最认真,他把兔肝切成小块,就着胡萝卜水一口口咽,吃完还舔了舔碗边:“没啥怪味,比生红薯强。”
刘和尚边吃边琢磨:“这胡萝卜水要是冻成冰,能不能当武器?砸在鬼子头上,又硬又冰。”
大家被他逗笑了,伙房里的怪味似乎也没那么难闻了。
除了改善伙食,李明远没忘了冷兵器的事。赵铁匠的铺子叮叮当当地忙了三天,打出二十把三棱镖,镖身闪着寒光,尾端的红布条在风里飘得像火苗。刘和尚拿着镖在院子里练习,他手腕子巧,镖出去总能扎在树干上,就是准头差了点。
“得练腕力。”李明远扔给他个沙袋,“每天攥着这玩意甩胳膊,半个月准能练出来。”他自己则带着队员练吹箭,竹管里塞的蓖麻籽换成了小石子,对着稻草人练瞄准。
周小满最开始总吹偏,要么打在稻草人的“肚子”上,要么直接飞过头。他急得满头汗,李明远却让他别急:“你眼神好,就是呼气太急。试试慢慢吹,让石子顺着竹管走。”
练了三天,周小满终于能在二十步外打中稻草人的“眼睛”。他举着竹管嘿嘿笑:“这玩意比枪省力气,就是吹多了腮帮子酸。”
张石头练飞镖最费劲,他总用扔手榴弹的力气扔镖,镖出去不是扎在地上,就是撞在树干上弹回来。刘和尚看不下去,蹲在他旁边教:“手腕得松,像甩鞭子似的,镖尖朝前……”
月光好的夜里,李明远会带着队员去河滩练夜袭。他让人在芦苇丛里扎了十几个草人,有的挂着铃铛,有的绑着鞭炮,谁碰响了就得罚跑圈。王铁蛋吃了几天兔肝,夜里居然能看清草人的轮廓了,虽然还是模模糊糊的,却不再是睁眼瞎。
“俺瞅见了!”他兴奋地喊,手里的三棱镖飞出去,虽然没扎中草人,却擦着草叶过去了,“俺真瞅见了!”
李明远拍着他的肩膀笑:“再吃几天,保管你能看清鬼子的眉毛。”
这天深夜,轮到张石头和周小满站哨。两人缩在哨棚里,听着远处的狼嚎,张石头突然说:“学生娃,你说连长咋懂这么多?又是吹箭又是治眼的,他以前是不是干过郎中?”
周小满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响:“我觉得连长像书里的诸葛亮,啥都懂。你看他弄的那些法子,看着怪,用起来都管用。”他想起白天练吹箭时,李明远说“打仗就得不拘一格,能用的都得用上”,突然觉得这话比戏文里的“兵不厌诈”实在多了。
哨棚外,刘和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手里的三棱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是来换岗的,脚步轻得像猫,连火堆里的火星都没惊动——这是他新练的本事,踩着特制的软底鞋,走在落叶上都没声音。
伙房的方向飘来淡淡的药味,是老张头在给野胡萝卜焯水,据说焯过的萝卜不那么苦了。李明远蹲在灶台边,看着锅里翻滚的萝卜块,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训练:得找些硫磺和硝石,做些烟雾弹;还得教大家认野菜,万一断了粮也能充饥……
窗外的月光落在锅沿上,像铺了层银子。李明远想起前世超市里琳琅满目的食品,再看看锅里的野胡萝卜,突然觉得这苦涩的味道里,藏着比山珍海味更金贵的东西——那是活下去的法子,是打胜仗的底气,是这群灰布军装的汉子们,在苦日子里熬出来的韧劲儿。
“老张头,”他喊了一声,“明天多煮点兔肝汤,让刘和尚也多喝点,他夜里摸哨最多。”
灶膛里的火“腾”地旺了起来,映得两人的脸通红。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竹管吹气的声音,“嗖”“嗖”的,像夜风穿过竹林,又像无数把藏在暗处的利刃,正悄悄磨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