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风蚀谷时,远远看见扎羊角辫的小石头挥着胳膊喊:“李大哥!周队!你们看谁来了!”
走近了才发现,她身后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脸上贴着块膏药,正是那天在茶馆对面假装算账的特高科便衣——此刻被反绑着,脑袋耷拉着,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这是……”李明远愣住了。
“我刚才在谷口捡的!”小石头得意地扬着下巴,“他鬼鬼祟祟往咱们这儿瞅,被我一石头砸中了后脑勺!”
那便衣哭丧着脸:“好汉饶命!我就是个混饭吃的,井上让我来盯梢,我啥也没看见啊……”
老周踹了他一脚:“上次在茶馆盯梢的就是你吧?还敢来!”
便衣吓得直哆嗦:“我也是没办法啊!井上那家伙,我要是不来,他就扣我工钱……我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
“停!”李明远突然笑了,“你要是帮我们个忙,就放你走,还送你两斤梅花酥。”
便衣眼睛一亮:“啥忙?只要不是掉脑袋的活儿……”
“帮我们给井上带个信。”李明远捡起块石头,在地上写,“就说‘狐狸的肉被耗子叼走了,明天送新的来’。”
便衣一脸懵:“这啥意思啊?”
“你不用懂,”老周拍着他的肩,笑得不怀好意,“你就说这是从粮站捡的纸条上的话,照实说就行——保准你不但不挨骂,还能领赏。”
第二天一早,那便衣果然又来了,这次没被绑,还提着个食盒,一脸苦相:“井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他说‘耗子的口味,得按规矩来’。”
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是十几块日军军用饼干,硬得能硌掉牙。
“这是啥意思?”小石头捧着饼干,皱着眉问。
李明远拿起一块,“咔嚓”咬了一口:“意思是……他看懂暗号了,还回礼了。”
老周凑过来,也拿起一块啃着:“这老小子,还挺会玩。”
阳光透过风蚀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饼干渣和梅花酥碎屑上,像撒了层金粉。李明远看着老周龇牙咧嘴的模样,看着小石头把饼干掰碎了喂给谷里的小松鼠,突然觉得,这打打杀杀的日子里,偶尔来这么点乌龙,倒也像苦药里掺了颗糖——涩中带甜,还挺有滋味。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捅了捅老周,“指挥刀的事儿,可别忘了。”
老周“嗷”一嗓子跳起来:“还提!再提我把你那包酥饼全喂耗子!”
风蚀谷里的笑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也吹散了连日来的沉重。李明远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里琢磨着:或许打鬼子也不全是刀光剑影,有时候,一点小聪明,几句俏皮话,照样能让敌人晕头转向——这大概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