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头那句“来者不善”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驿站废墟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和小王,连溪水潺潺的声响都变得刺耳起来。
“不止一拨人…” 小王的声音发干,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目光惊恐地扫视着残破的石墙和浓雾笼罩的山谷,“是…是魏忠的人?还是…”
老吴头没有回答,他如同最警觉的猎犬,弓着腰,沿着那几滴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一步步向驿站深处、靠近巨大岩壁的地方追踪过去。脚印很乱,有深有浅,方向交错,显示出至少两方人曾在这里短暂对峙或发生过冲突。血迹断断续续,最终消失在一块半人高的、布满青苔的岩石后面。
他示意我们噤声,小心翼翼绕到岩石后。
那里,紧贴着冰冷的岩壁,赫然出现了一个被碎石和枯枝半掩着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微弱但明显的气流从缝隙中透出,带着岩石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烟火味?
“暗道!” 老吴头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通向后山!血迹和脚印都指向这里!”
他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缝隙入口的地面。在碎石和湿泥的掩盖下,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几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某种特殊规律的刻痕!那刻痕与之前山洞里发现的“山鬼营”标记非常相似,但更加复杂,而且…似乎被后来者用靴底粗暴地蹭掉了一部分!
“是山鬼营的暗记!” 老吴头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寒意,“指向这条暗道安全!但…被人故意破坏了!特别是这个标记点…” 他指着岩壁上一处被利器深深划掉、只留下杂乱刮痕的位置,脸色凝重,“这个标记被彻底抹去,像是在掩盖什么…或者,是在警告后来者这里有危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破坏标记,留下血迹…这绝非善意。这条看似生路的暗道,是陷阱?还是通往更未知的危险?
“殿下!” 小王突然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我的心猛地一沉,顾不上暗道,立刻冲回残墙后。
诸葛青城的情况急剧恶化!
他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却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不祥的嘶鸣。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襟,在身下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扑到他身边,手指触碰到他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几乎能灼伤皮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
“青城!青城!” 我焦急地呼唤,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他毫无反应,只有沉重的、带着痰音的喘息在喉咙里滚动,仿佛随时会窒息。
我颤抖着手解开他肩头的包扎。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伤口周围原本的紫绀色已经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肩头并向胸口扩散!皮肤紧绷发亮,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深紫色,肿胀得如同发酵的面团,硬邦邦的,按下去没有丝毫弹性!更恐怖的是,伤口中心敷着的金疮药膏下,隐隐有粘稠的、黄绿色的液体在渗出,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
脓!是脓!伤口彻底化脓感染了!而且这肿胀和颜色…是瘴毒入体,引发了严重的脓毒之症!
“殿下!” 老吴头和小王也冲了回来,看到诸葛青城的状况,脸色瞬间煞白。
“是瘴毒!加上伤口恶化!” 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望,“脓毒攻心!必须立刻放脓排毒!否则…否则…” 后面的话我不敢说出口,但那结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放脓?!” 小王失声叫道,看着那肿胀发紫、如同怪物般的肩膀,眼中满是恐惧。
“怎么放?!” 老吴头的声音也变了调,他猛地拔出腰刀,“用这个?”
“不行!” 我立刻否决,“太脏!会加重感染!需要锋利的、烧红的刀子!” 我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驿站废墟,除了石头就是朽木,哪里去找合适的刀具和火源?
“匕首!我有匕首!” 小王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自己贴身的皮囊里掏出一把只有巴掌长短、刃口雪亮的精钢匕首,“是张伯…老张留给我的…”
老吴头一把夺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冲向石头灶台边小王刚刚升起的篝火堆!他将匕首的刀刃部分直接插入了燃烧最旺的火焰中心!
火焰舔舐着冰冷的精钢,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将刃口烧得通红!
“按住他!” 老吴头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苏姑娘,你来动手!快!”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小王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诸葛青城剧烈颤抖的上半身,尤其是他未受伤的左臂。老吴头则死死压住他的双腿。
我接过老吴头递来的、散发着惊人热力的匕首。滚烫的刀柄几乎握不住。看着诸葛青城那肿胀发紫、不断渗出脓液的可怕伤口,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却毫无知觉的脸,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几乎将我吞噬。握着匕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素素…” 诸葛青城似乎被这巨大的危机刺激,竟在昏迷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呓语。
这一声呼唤,如同惊雷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不能退!绝不能退!
“青城!撑住!” 我嘶哑地喊了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对准伤口肿胀最严重、脓液积聚的中心点,滚烫的匕首尖带着一股狠绝,猛地刺了下去!
“嗤——!”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恶臭的黄绿色脓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我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灼痛!昏迷中的诸葛青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压抑到极致的惨嚎!随即又重重摔落,彻底昏死过去!
脓液源源不断地涌出,带着血丝和坏死的组织碎块。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刺鼻的恶臭,用烧红的匕首小心地扩大切口,确保脓腔被彻底打开引流。每一刀下去,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和诸葛青城身体无意识的抽搐。
当最后一股粘稠的脓液流出,伤口深处露出相对新鲜但依旧红肿的肌肉组织时,我才停下手。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全身,握着匕首的手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