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巴清发出一声厉啸,再不犹豫!双手紧握赤霄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插入祭坛中央一块刻满古老符文的石板缝隙之中!
“咔嚓!”坚硬的祭坛石板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吼——!”
一声来自九幽地底、充满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巨兽咆哮,仿佛响应着赤霄剑的召唤,从地脉深处轰然炸响!整个巫峡为之震颤!江水倒卷,山崖摇晃!祭坛上,青铜鉴内的水银如同被投入熔炉,瞬间由银亮转为刺目欲盲的金红!炽热的高温席卷而出!
那被黑血污染的骷髅星图,在这地脉怒吼与熔金般的水银灼烧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轰然炸裂!漫天散碎的光点再次疯狂重组、凝聚!
琅琊台的星位消失了。新的星轨光点急速延伸、定位,最终指向了帝国的心脏——骊山皇陵地宫的深处!星图急速变幻,化为一幅令人窒息的剖面图:浩渺磅礴的水银江河在地下奔流,模拟着帝国山川。而在那水银之海的最深处,九具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铜巨鼎,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按照某种玄奥的阵列,深埋于地脉龙气之中!其中一尊巨鼎的鼎耳部位,清晰可见一个狰狞的断裂缺口,其形状、纹路,与巴清带来的那截鼎耳残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找到了!就在陛下陵寝之下!”凫溪激动得浑身发抖。
“小心!”巴清的厉喝却同时响起!
祭坛边缘的石缝,不知何时渗出大量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漆黑水银!那黑汞如有生命,急速凝聚成一只巨大、枯瘦、覆盖着鳞片的鬼爪,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杀意,猛地抓向悬在鉴中的那截鼎耳!爪风凌厉,甚至撕裂了空气!
正是李斯隔空施法,凝聚黑汞邪力,要彻底毁掉这最后的证物!
“给我断!”巴清目眦欲裂,赤霄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光!她拔剑而起,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赤红闪电,迎着那恐怖的鬼爪悍然劈下!
“噗嗤!”
如同热刀切入冻油!赤红剑锋斩入黑汞鬼爪的腕部!腥臭的黑汞四溅!一部分被剑上蕴含的阳刚血气灼烧汽化,发出凄厉的“滋滋”声,还有几滴飞溅而出,恰好溅落在剧烈翻腾的青铜鉴镜面之上!
镜面一阵剧烈的水波状扭曲。污染的黑汞与鉴中熔金般的水银剧烈反应,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强光中,镜面映照出的不再是眼前的祭坛,而是…一片崩塌的末日景象!
滔天的银色火焰席卷了整个咸阳城!巍峨的宫阙在汞焰中如同纸糊般燃烧、坍塌!铅云被染成诡异的银灰色,无数焦黑的尸体在银色的火海中挣扎、化为灰烬!而在那片炼狱的中心,在崩塌的咸阳宫废墟之上,九具巨大无比的青铜鼎残骸如同沉默的山岳。一杆巨大的、绣着狰狞玄鸟图腾的黑旗,正在鼎骸之上,迎着毁灭的风暴,猎猎招展!
幻象一闪而逝,强光熄灭。
祭坛上,鬼爪被斩断的部分化作黑烟消散,残余部分也迅速缩回石缝。悬在鉴中的鼎耳仍在微微震颤。巴清拄着剑,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她对抗幻象后残存的所有力气,更让她心神俱震的是镜中那地狱般的未来图景。
玄鸟旗…那代表的,是殷商?还是…她?
【四:残耳玄机】
暴雨如天河倒泻,疯狂冲刷着怀清台的石阶,汇成道道浑浊的水流。地宫内的混乱已被平息,但那股源自九鼎的阴冷和方才巫峡祭坛上看到的末日幻象,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巴清心头。
她独自一人留在最深处那间布满符咒的静室。灯火下,她摊开手掌,那截带来无尽风波、此刻却显得异常安静的青铜鼎耳静静躺在掌心。断裂的茬口冰冷、粗糙,带着历史的沉重和阴谋的血腥。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一遍遍摩挲着耳孔内侧。那里,在断裂面最深处,镶嵌着一点米粒大小、流转着七彩光晕的汞毒结晶——一切灾祸与线索的起点。
指尖的温度似乎传递给了冰冷的晶体。那原本坚硬无比的汞晶,竟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温软、湿润。巴清屏住呼吸,指尖的动作轻若鸿毛。终于,那点汞晶在她的体温和持续的摩挲下,彻底融化!化作一滴粘稠、沉重、闪烁着妖异银光的液态汞珠!
这滴汞珠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耳孔内壁上那些细微到肉眼难辨的纹路,开始缓缓流动!所过之处,纹路被银光点亮,纵横交错,竟在光滑的青铜内壁上勾勒出一幅极其繁复、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微缩地图!
山峦起伏,河流蜿蜒,甚至还有细如发丝的城郭标记!那地图的核心节点,正是骊山皇陵地宫水银江河的核心节点!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标记,从地宫深处蜿蜒而出,其终点,赫然指向——
“女怀清台地宫?”巴清瞳孔骤缩,难以置信!九鼎的秘道出口,竟在自己的老巢之下?这怎么可能?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异变再生!
承载着流动汞珠地图的鼎耳内壁,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裂响!一道细微的缝隙沿着地图上那条秘道的线条骤然绽开!仿佛那秘道标记本身就是一道隐藏的机括!
缝隙张开,如同开启了一道微小的暗门。一卷只有小指粗细、色泽褪败的暗黄色帛卷,以及一颗包裹在帛卷中、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奇异土腥味的暗红色丹丸,从中滚落出来,掉在巴清摊开的掌心。
帛卷入手微凉,展开。上面并非书写,而是用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血液,极其仓促地勾勒出两行触目惊心的楚篆:
“始皇崩于沙丘日,九鼎出时天下清。”
沙丘!那是始皇帝东巡的路线必经之地!预言皇帝的崩逝?这是何等的逆天之语!
巴清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猛地看向那颗暗红丹丸。就在她的目光聚焦的瞬间,那颗看似死寂的丹丸,遇静室中流动的空气,竟无声无息地开始挥发!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异香与腐朽气味的淡红烟雾升腾而起!
烟雾扭曲、凝聚,一个身穿玄色十二章纹冕服、头戴旒冕、面容正是嬴政,但神情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老的身影,在烟雾中缓缓浮现!这影像远比之前水银盆中的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神念波动。
烟雾中的“嬴政”影像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缥缈与沉重,直接在巴清识海中响起:
“清…若见此丹,寡人已遭鸩杀…丹中藏魂,只能显影一次…李斯…吕不韦…九鼎…”影像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传递信息极其艰难,“九鼎秘道…出口…在…女怀清台…下…但非…此台…地图…有诈…真正的…”影像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带着最后的不甘与警示,死死盯住巴清。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砰!”
静室的石门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开!亲卫统领季禺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中杀出,踉跄扑入,手中死死抓着一个还在扑腾挣扎的信鸽!鲜血染红了他的衣甲,更染红了他手中那个从鸽腿上解下的细小铜管。
“大当家!赤霄军…在三十里外鹰愁涧…死伤过半…截住李斯信鸽!”季禺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无边的愤怒和悲痛,将染血的铜管递上。
巴清的心沉入谷底,一把夺过铜管,拧开。里面是一小卷质地坚韧的帛书。展开,李斯那熟悉的、带着森然杀伐之气的朱砂笔迹,如同血刃般刺入眼帘:
“九鼎耳孔所藏非图,乃‘绝命蛊’母虫!遇怀清之血则苏醒,三日内噬心而亡!汝等,皆为祭鼎之牲!”
字字如刀!
巴清的目光猛地扫向帛书的背面——那里并非空白!而是用极其细腻的笔触,以一种近乎透明的、散发着微弱汞毒甜腥气息的墨汁,绘制着一幅精细的地图!地图中央标注着“骊山皇陵地宫”,一条曲折的通道蜿蜒而出,其终点,赫然同样标注着:“女怀清台地宫秘道出口”!
与鼎耳中汞珠勾勒的地图,几乎一模一样!但李斯却称之为…绝命蛊的陷阱!
真耶?假耶?
始皇幻影的警告犹在耳边:“地图…有诈…”
李斯的帛书杀意凛然:“遇怀清之血则苏醒…”
巴清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冰,猛地转向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那里,正躺着那颗暗红的丹丸,以及那卷写着血谶的帛卷。而她的右手,因为刚才紧握那截裂开的鼎耳,被断裂的青铜边缘刺破,鲜血正顺着掌纹缓缓流淌,眼看就要滴落在那颗暗红丹丸和血谶帛卷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是始皇留下的丹丸与血谶?还是李斯口中遇血即发的绝命蛊?
没有时间思考了!
就在她掌心的鲜血即将触碰到丹丸和帛卷的千钧一发之际,巴清眼中陡然爆发出狠厉决绝的光芒!她没有闪躲,反而猛地攥紧了那截断裂的青铜鼎耳!尖锐的青铜茬口深深刺入她早已伤痕累累的掌心!
剧痛传来!
更多的、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的指缝,直接灌入了那刚刚裂开、显露出暗藏帛卷和丹丸的耳孔深处!鲜血瞬间浸透了耳孔内侧残留的汞毒结晶,也浸染了耳孔壁上那幅尚未消散的微缩地图!
“嗡——!!!”
一声比巫峡祭坛地脉怒吼更宏大、更古老、更充满无尽威严与悲怆的钟鼎轰鸣,仿佛自九天之上,又仿佛从九幽之下,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局限于某个地点,整个巴郡的天空,仿佛都被这无形的声波撼动!云层翻涌,山峦低鸣!
在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灵魂都震散的轰鸣声中,耳孔内壁上那点被鲜血浸透的汞毒结晶,彻底融化消散,露出了被它覆盖的、耳孔最深处,那光滑如镜的青铜底色。
底色之上,并非文字,而是八枚深嵌于青铜之中、古老得如同宇宙初开时便已存在的——陨铁甲骨!
八枚陨铁甲骨,组成了一句用最原始、最神秘的殷商卜辞刻写的谶言。每一个字符,都仿佛在泣血,在燃烧,在宣告着无可更改的天命:
“亡秦者清,祭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