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标下的播放键被悍然按下,404寝室的寂静瞬间被赵子轩略带沙哑的嗓音撕裂。
投影仪的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将巨大的视频画面投射在紧闭的窗帘上,像一幕粗糙却充满力量的独角戏。
林枫没有坐下,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双眼死死锁住那片流动的光影。
他将播放速度调至0.5倍,每一个字,每一个微表情,都在他眼前被无限放慢。
赵子轩的声音在放慢后变得诡异而沉重,仿佛来自深海。
“……张野那家伙,你们是不知道,他当年为了教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流浪猫崽喝水,能趴在地上整整一个下午……”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几乎是扑到了笔记本前,手指在触控板上疯狂滑动,将画面定格。
就是这一帧!
窗帘的褶皱深处,那个潦草的涂鸦,在赵子-轩说出“喝水”这个词的下一秒,从模糊的“8”清晰地变成了“7”。
不是巧合。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立刻跳到下一个视频文件,那是三天前的直播录像。
这一次,他没有再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直接将进度条拖到了赵子轩讲述另一段往事的片段。
“……老刘叔那次差点被开除,就是因为巡查组来的时候,他把那张写满鸡毛蒜皮小事的巡查表给撕了。张野后来跟我说,老刘叔撕掉的不是一张纸,是拴在他脖子上的一根绳……”
林枫屏住呼吸,手指悬在暂停键上。
当“撕了”两个字从音箱里沉沉吐出时,他果断按下。
画面冻结。
他冲到窗帘前,用手撑开那片布料,几乎把脸贴了上去。
原本显示着“7”的角落,此刻赫然变成了一个清晰的“6”。
记忆。是记忆!
一股电流从林枫的脊椎窜上天灵盖。
他明白了。
张野根本不是在随机发布一个冷冰冰的倒计时。
他在用赵子轩的讲述,用那些承载着共同情感和反抗精神的记忆碎片,作为锚点,来校准时间的刻度。
每一次数字的递减,都对应着一次对过往不公的反刍,一次对抗争精神的唤醒。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倒计时,这是一场用回忆点燃的集体仪式的预演。
张野在告诉他们:我记得,你们也必须记起来。
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手机,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默,”林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准备接最后一棒——他要让火自己烧起来。”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赵子轩正被埋在一堆泛黄的纸张里。
这些是过去三年里,张野从全国各地寄来的所有包裹的快递单据。
他将这些单据按时间顺序铺开,用一支红笔在青州市的地图上标记出每一个收件地址。
起初,这些点杂乱无章,像一盘被打翻的棋子。
但随着标记的增多,一个诡异的规律浮现了出来。
大部分包裹的收件人都是他自己,或是其他几个老朋友。
但其中有七个包裹,收件地址相同,收件人一栏却写着一行奇怪的字:“青州盲文图书馆代收”。
盲文图书馆?
赵子轩皱起眉。
张野和那里能有什么联系?
他立刻在网上搜索这个机构,一条不起眼的新闻链接弹了出来——青州盲文图书馆,赫然是市里那个他们曾经极力反对的“青年社区治理创新项目”的官方合作单位之一。
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张野是在用这种方式,将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敌人眼皮子底下。
赵子轩立刻拨通了小雨的电话,语速极快地说明了情况:“小雨,需要你帮个忙。以‘残障读者代表’的身份,去盲文图书馆申请调阅一批指定捐赠的书,就说是为了评估社区项目的实际成果。收件人是图书馆代收,但书是寄给‘我们’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小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地址和书单发我。”
一个小时后,赵子-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雨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书到了,但没人敢拆。”
书到了,但没人敢拆。赵子轩将这句话转发给了林枫。
404寝室里,林枫盯着手机屏幕上这短短的八个字,良久。
窗帘上的倒计时“6”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他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几本崭新的书被摆在桌上,周围是图书馆工作人员警惕和怀疑的目光,而小雨和她的朋友们,则被无形的墙隔在另一边。
书就在那里,却像被封印了一样,无法触碰。
“那就让它们自己开口。”林枫低声说道,
他和赵子轩几乎是不眠不休,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设计出一个代号为“书启”的疯狂计划。
陈默的技术成了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他们要利用陈默改装过的大功率投影设备,在图书馆闭馆后的深夜,向其巨大的外墙上投射一段精心设计的动态解码图。
那不是普通的图案。
图像的核心是由盲文的点阵和几个动作怪异的“顺拐小人”剪影交织而成。
这并非胡乱涂鸦,而是一组复杂的操作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