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那两个由凸起点阵构成的词语清晰地浮现出来——“我恨你”。
这三个字，成了他正在构建的AI演讲模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实的词源。
第二站，是位于城市边缘的廉租房小区。
张野在这里见到了小雨，一个因意外导致下半身瘫痪的年轻女孩。
她坐在轮椅上，正对着手机练习一段“幸福生活Vlog”的拍摄脚本，脸上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今天又收到了社区送来的米油，真的太感谢了！我要笑着说谢谢，让大家看到我的坚强！”
看到张野，小雨放下了手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轮椅滑到张野身边，用气声说道：“他们说，我可以哭，想怎么哭都行，只要是在镜头前，标题就能写‘残疾女孩含泪感谢社会’。流量高，项目评分也高。”
张野没有多言，临走时，他留下了一本崭新的书，封面是烫金的《触摸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在书的夹层里，藏着一支可以轻易拆卸下来的、伪装成书签的录音笔。
三天后，他收到了一个匿名邮箱发来的音频文件。
点开，是小雨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她对着那支录音笔说完了脚本之外的独白：“我不是什么模范残疾人，我只是还没疯。”
项目评审会的前一夜，城市陷入沉睡。
张野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他专注的脸。
他将从大刘、小雨等十位受访者那里搜集到的真实录音——那些被隐藏的恨意、无奈的控诉和绝望的低语，全部剪辑、打碎，作为最原始的数据，投喂进一个复杂的AI语音模型。
他为这个模型设定了三个核心参数：“标准普通话、无情绪波动、高度配合。”
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像一群被驯化的幽灵。
几个小时后，一段完美的音频生成了。
张野将它发给林枫，林枫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只回过来一句话：“这不像人在说话。”
张野笑了。他要的，恰恰就不是“人”话。
他将这份最终生成的、名为“理想市民”的AI演讲稿，连同那份完美的《全国盲文信息无障碍推广计划》，一起刻录进二十张光盘。
光盘的盘面上，印着盲文学校的捐赠标志。
这些无声的炸弹，被伪装成爱心的礼物，与正式的项目文件一同提交进了评审系统。
他移动鼠标，点击了发送键。
屏幕上，绿色的进度条走到了终点。
紧接着，一个弹窗跳了出来，红色的宋体字在深夜里格外醒目：“文件上传成功。恭喜您，张野先生，您已因杰出贡献，成功加入‘新时代青年领袖人才库’。”
窗外，第一缕晨曦正试图穿透浓雾，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即将在阳光下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