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的笔记本突然被拍得啪啪响。
这个总爱引经据典的自由撰稿人此刻眼睛发亮,钢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道深痕:去中心化!
没有主讲人、没有固定课程、没有组织者。
每个人都是讲述者,每句话只讲给信的人听。他唰地撕下那页纸,《口述守则》第一条力透纸背:不署名,不录音,不传播原话,只传意思。
就从菜市场开始!张野抄起桌上那本封皮磨破的《地下教材》,鞋跟磕在椅子腿上发出巨响,卖豆腐的大姐说一句人不该被分等级,买菜的记住了,就是胜利!他推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卷着他的牛仔外套猎猎作响,我去城中村找那个拾荒小子,他早想认字了。
夜色漫进404寝室时,林枫的手机在窗台上震动。
陈默的消息弹窗刺眼:社区云平台新增预警:发现去组织化思想传播苗头,建议重点监控自发性知识复制行为他盯着屏幕冷笑,把手机递给刚推门进来的赵子轩——对方外套肩头沾着星点粉笔灰,显然刚从某个地下讲堂回来。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讲什么。赵子轩把手机举到眼前,月光透过玻璃在屏幕上碎成银斑,是没人再需要我们来了。
风突然大起来。
林枫跟着赵子轩走到天台,远处城中村的灯海像被揉碎的星子。
桥洞下有束光晃了晃——是张野说的那本无名手抄本,扉页的字被手电筒照着:我不知道谁写了这些,但它们救了我。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林枫脚边。
他弯腰去捡时,瞥见对面教学楼窗户透出的光——高三(7)班的晚自习还没结束。
风卷着什么擦过他耳际,他抬头时正看见一张白纸条从头顶飘过,打着旋儿落进教室,轻轻盖在课桌上。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墨迹未干:你有权怀疑。
教学楼里,王老师正低头批改作文。
她推了推眼镜,在一篇《我理解的自由》末尾写下视角独特,笔尖悬在半空忽然顿住——文中那句真正的自由不是对抗,是学会自己判断,让她想起上周在巷口遇见的几个拾荒少年,他们手里都攥着空白封皮的册子。
走廊里传来值班校长的脚步声。
王老师迅速合上作文本,却没注意到第三篇作文的页脚,有个铅笔写的小注:这句话,是卖豆腐的阿姨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