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成像能扫指纹。”陈默摸出平板,指尖已经按在开机键上。
林枫按住他手背:“他愿意留下字,就已经迈了一大步。”他从帆布包掏出微型编号贴,轻轻贴在纸船底部,“咱们得让他觉得……安全。”
第三天清晨,纸船多了七艘。
张野掀开木箱盖时,阳光正顺着桥洞缝隙漏进来,照得纸船像浮在金粉里。
有艘船用烟盒纸叠的,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字:“我是女的,叫刘芳,开夜班摩的,不想被当成站街。”另一艘船身画着个圆头圆脑的小孩,旁边写:“我送外卖养他读书。”最边上那艘最小,纸是从作业本上撕的,铅笔字被水晕开:“我爸说,别告诉别人我妈生病。”
赵子轩举着相机就要拍,镜头盖“啪”地掉在地上。
林枫眼疾手快按住他手腕:“现在不是传播的时候,是接住的时候。”他指了指纸船边缘的折痕,“你看,每艘船的折法都不一样——有的是水手结,有的是千纸鹤变种,这说明他们在互相传递‘这里安全’的信号。”
赵子轩的相机慢慢垂下去,喉结动了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他们觉得,纸船不会变成举报信。”林枫把纸船一艘艘放回木箱,“等他们敢把名字,放进风里。”
第七天夜里,河面突然亮起微光。
林枫正蹲在桥洞前登记新收到的纸船,张野突然碰了碰他肩膀:“看那边。”
几十个孩子提着纸灯笼从河堤走来,灯笼里的蜡烛把他们的脸映得暖黄。
带头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红棉袄袖口磨得发亮,她走到木箱前,踮起脚把灯笼放下,纸船从灯笼里飘出来,轻轻落进木箱。
“姐姐说,要是有人收船,就把这个交给你。”小女孩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铅笔描了好几遍,“我叫陈大山,我不识字,但我女儿会写。”
林枫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
灯笼的光映在河面上,碎成一片星星,纸船载着名字漂向远处。
他转头对赵子轩说:“明天你发条消息——‘纸船能过河,人也能回家。’”
远处,桥头的监控探头突然缓缓转开,像是不敢直视这一幕。
后半夜,赵子轩在桥洞外的石台上支起三脚架。
他没开补光灯,只让月光洒在木箱上,纸船的影子在镜头里轻轻摇晃。
陈默凑过来看取景框,轻声说:“要加解说吗?”
“不用。”赵子轩转动调焦环,纸船底部的微型编号在画面里清晰起来,“他们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声音。”
林枫裹着张野的外套靠在桥墩上,看着赵子轩的相机红灯闪烁。
风里飘来河水的味道,混着纸船的墨香,他忽然想起出发前苏晚晴塞给他的保温袋——小米粥的温度,和此刻纸船的温度,好像没什么不同。
桥洞外的河水流向远方,载着三十七艘纸船,载着三十七声没说出口的“我在”。
赵子轩按下录制键的瞬间,林枫听见远处传来汽笛声,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