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又似踏着浮云,虚浮不稳。
脑中唯余师兄那身破旧道袍的影像,愈发清晰。
李长舟口中喃喃,声音破碎:“我还死不得......这新布......得给师兄送去...让他...穿上一回新的...”
终于挪到树下,李长舟几乎是扑跌下去,仅存的右臂奋力一探,将那包袱死死攥入怀中,又艰难地将其甩上肩背。
拾起那柄豁了口、沾满血污的长剑权作拐杖!
调转方向,一步一拖,一步一喘,朝着东面那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的高峰山而去。
身后松林间,汤振华父子那两具渐渐冰冷的尸骸,他已无力也无暇顾及。
暴尸荒野,虽非所愿,然此刻,天大地大,大不过怀中这匹青布,大不过峰顶那道观里的师兄。
夜路崎岖,山风如刀。
行至半途,李长舟脚下忽地一软,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
“噗!”尘土混着血沫呛入口鼻,剧痛撕扯着残躯,眼前阵阵发黑。
趴在地上,李长舟喘息如破风箱,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咆哮!
“李长舟你起来!你还不能死在这......没见到师兄,没把这布亲手送到师兄手上,还...还未在祖师爷牌位前磕头认罪...你还不能闭眼......”
李长舟挣扎着,蠕动着,再次撑起了那副千疮百孔的躯壳。
重新抓起那视若性命的包袱,他佝偻如虾,以剑拄地,一步,一顿,一血痕。
嘴角溢出的鲜血,不再汹涌,却如断线的红珠,沿着破旧的道袍前襟,无声滴落!
在身后冰冷的石阶上,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
翌日,天光破晓。
高峰观内,一如往昔般清寂。
李白沧持着扫帚,正一丝不苟地拂拭着庭前落叶。
待他做完晨课,吱呀一声推开那厚重的山门时,目光随意向外一扫,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当场!
只见离山门十数丈开外的陡峭石阶上,赫然趴伏着一个血人!
道袍褴褛,沾满泥泞血污,最骇人的是左臂齐肩而断,那创口皮肉翻卷,虽已凝结发黑,仍可辨是被利刃生生斩断!
而那仅存的右臂,却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势,死死环抱着一个同样肮脏不堪的蓝布包袱,指节泛白,仿佛与那包袱长在了一处。
顺着那老道身后望去,李白沧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道由深及浅、断断续续的暗褐色血迹,如同一条濒死的长蛇,沿着陡峭的石阶一路向下蔓延,直至隐没在山岚雾气之中。
不远处,一柄沾满泥血、剑刃崩缺的长剑,孤零零地躺在石阶上,映着晨光,寒芒刺眼。
李白沧心头剧震,瞬间了然:这老道!竟是拖着如此必死之伤,硬生生从山下,一阶一阶,爬上了这高峰山!
天爷!这得是何等泼天的执念,才能让一个断了臂、浑身是洞的人,爬完这石阶?
此情此景,绝非是他能处置了!
念头急转,李白沧再不敢耽搁分毫,猛地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如离弦之箭般冲进道观深处!
直扑后殿,口中惶急高呼!
“师父!师父!不好了!山门外...山门外趴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