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山默然。一代绝世强者,竟也难敌火器与群狼环伺?他仿佛看见那冲天火光与惨烈厮杀,心中涌起无尽唏嘘与寒意!
“晁老哥,八十年前那场浩劫,遭难的门派......想必不少吧?”
“何止不少!”
晁闻剑声音低沉如铁,带着刻骨铭心的悲凉:“武道几遭灭顶之灾!凡未及时隐遁之宗门,尽遭屠戮!”
“纵有封山闭户者,亦被异国武者以重炮轰开山门......阖派上下,鸡犬不留......”语声渐低,终至几不可闻。
晁闻剑他重新戴上瞑目罩,侧身卧下,显是不愿再多言这沉重往事。
舱内,唯余铁翼撕裂长空的轰鸣,单调而持久,在顾阳山听来,却恍如八十年前那未曾散尽的枪炮余音,回荡在历史的天空。
他亦阖目,临窗假寐,心绪如窗外翻腾的云海。
不知几时,云槎缓缓下降。
下得舷梯,出得云槎机场,二人再乘一车,于沉沉夜色中风驰电掣八百余里。
及至东方既白!
车驾终于停在漠南交界一处边陲小县。车驻于一家药院门前。
二人甫一下车,那车便如鬼魅般疾驰而去,消失在晨雾中。
晁闻剑拾级而上,右脚刚踏上药院大门石阶,忽地一顿,竟转身折返,朝着对面烟火初起的临街食肆走去!
口中兀自咕哝:“五脏庙唱了一宿空城计,且祭了这脾胃祖宗再说!”
“阳山,走!先填饱肚子!”晁闻剑招呼一声,轻笑当先而行。
顾阳山莞尔,快步跟上。边城晨景萧瑟,残月如钩,犹挂檐角;三两早铺正揭开炉灶,热气蒸腾;偶有行人裹着厚裘,步履匆匆。
二人步入一家挂着“张记面肆”幌子的小店,只见一须发花白的老庖人正在厨下埋头刷洗锅具。
晁闻剑声若洪钟:“老师傅!劳驾,两大海碗宽面!”
言罢,二人自顾自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然那老庖人恍若未闻,依旧背对着他们,专心致志地洗刷着手中铁锅,水声哗啦。
晁闻剑眉头微蹙,腹中饥火更盛,一日夜未曾进食,只想吃碗热面竟如此波折?他提高声量,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老丈!两碗宽面!”
老庖人依旧纹丝不动。
晁闻剑心头那点愠色终于压不住了,暗道:这老儿莫不是耳背?亦或是消遣老夫?
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向后厨,伸手在那老庖人肩头轻轻一拍:“老丈?老师傅?”
老庖人这才惊觉回首,见是两位客人,连忙放下铁锅,脸上堆起歉意笑容,双手却飞快地比划起来——
先是指了指自己双耳,连连摇手;接着拱手作揖,连连躬身;最后迅速从油腻的围裙下摸出一块磨得光滑的木质食牒板!
上面刻着几样简单的面食图案和价格,双手捧到晁闻剑面前,眼神殷切询问。
晁闻剑一愣,看着对方指耳摇手的动作,恍然大悟,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一丝好笑与自嘲。
回首对顾阳山咧嘴一笑:“嘿!合着是位聋哑的老丈!方才错怪了,还道是戏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