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山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终于按捺不住:“师父,我们一脉,从前......便叫‘高峰’么?”
李长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骄傲的复杂笑容,轻轻摇头:“自然不是!”
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群山,望见那遥远的西岳:“师门祖庭,本在那奇险峻秀、剑指苍穹的——西岳太华山之巅!”
“据你师公当年含泪回忆,那一夜......”李长临的声音带着穿透岁月的寒意,“整个太华山,被那些金发碧眼的豺狼,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一般!”
“他们手持喷吐烈焰的‘烧火棍’枪炮,轰鸣着攻山!”
“太华山上下,无论耄耋长老,还是垂髫弟子,无不浴血死战,喊杀声震彻云霄,整整鏖战了一夜!”老人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就在黎明将至,天地最暗的那一刻......”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是你师叔祖!他老人家白发染血,一人一剑,自那尸山血海的玉女峰顶,一路杀将下来!”
“剑气纵横十丈,所过之处,当者披靡!硬生生在那铜墙铁壁中,撕开了一条血路!”李长临猛地一拍大腿,仿佛那惊天一剑就在眼前。
“正是这一剑,才让你师祖得以护着当时年仅九岁的师公,侥幸逃出生天!”
“为了给师门留下最后一点星火,你师叔祖他......他毅然转身,一人一剑,挡在了那万军之前!”说到此处,李长临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难言。
他抹了把脸,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后来......每每你师公讲起这段往事,都捶胸顿足,恨不能时光倒流,提剑杀回那一夜!”
“你师公他把胸口捶得咚咚响,活似庙里失了香火的怒目金刚。”
“唉......”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饱含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经此一役,太华山千年传承,十去八九。尤其是我派赖以立身、傲视群伦的剑法绝学......”
李长临嘴角泛起浓重的苦涩:“最终......只剩下这半部残篇,辗转流落至此。”
他深深叹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了八十余年的块垒尽数吐出,才再次看向顾阳山,目光中充满了忧虑与叮嘱:
“山儿,你此番下山,切记!万不得已,莫要与人动手,知道吗!”语气严厉。
“是,师父!”顾阳山肃然应诺。
“若是路见不平,或是他人争执闲事......”
李长临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锥心之痛:“也切莫......切莫轻易插手......你那大师兄......当年便是太过忠厚仁义,轻信了他人,才......才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老人痛苦地闭上眼,大师兄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这自责如同跗骨之蛆,啃噬了他半生。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闻窗外寒风呜咽。
过了许久,李长临才缓缓睁开眼,那眼中沉淀着太多血泪换来的彻悟,他凝视着顾阳山,一字一句道:
“因你大师兄之殇,为师这数十年来,也悟出了一句话。”
顾阳山心中一凛,屏息凝神:“师父,是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