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船的梦想如同海市蜃楼,在程立秋眼前清晰地展现着它的诱人轮廓,却又被现实的礁石无情地阻挡。那笔不算小的数目,像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他与那片蔚蓝的自由之间。他翻来覆去地计算,甚至琢磨着是不是能把靠山屯那几头好不容易弄回来的野牛提前卖掉,或者再进一次老林子,冒冒险,看能不能碰上值钱的大货。
但算盘打得再精,也无法凭空变出钱来。大赛的奖金、之前攒下的积蓄、加上预估卖掉部分野牛和皮货的收入,七拼八凑,距离那条最基础的旧船,依然差着一截。更别提后续那些源源不断的开销了。程立秋坐在渔村小屋的门槛上,望着远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第一次有种“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憋闷感。
魏红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把饭菜做得可口些,轻声安慰:“立秋,要不…要不咱再等等?等年底,地里和山上的收成再好点,兴许就够了?买船是大事,急不来的。”
程立秋知道妻子是好意,但他心里那团火已经被勾起来了,让他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他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习惯了一步步实现目标,这种被钱卡住脖子的感觉,格外难受。
家里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压抑。连两个孩子似乎都察觉到父亲的心事,不像往常那样吵闹。大姐程立春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弟弟焦灼的模样,也是欲言又止。
倒是平日里话不多、只管埋头干活的李厚根,这天晚上吃饭时,看着程立秋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饭,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立秋…俺…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立秋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姐夫。李厚根自从跟了他以后,多是听令行事,很少主动发表意见。
“姐夫,有啥话你就说,咱自家人,有啥不能讲的。”程立秋放下碗筷。
李厚根搓了搓粗糙的大手,憨厚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声音不高却清晰:“俺是想着…立秋你愁这买船的钱…俺们是不是…把山里那点老本行…再拾掇拾掇?”
他见程立秋认真听着,便继续道:“你看,这会儿…眼瞅着就快到农历四月了(阳历五月左右),俺记得…以前听老辈人唠嗑,说这时候…山里头的‘青榔头市’是不是该到了?”
“青榔头市?”程立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放山挖棒槌(人参)的时候啊!”李厚根解释道,“俺也不太懂,就听说,这时候的棒槌刚好发芽不久,茎秆是青色的,叫‘青榔头’,最是好找…也最是值钱的时候…”
嗡!
李厚根这话,像一根火柴,猛地划过程立秋几乎被购船执念填满的脑海,瞬间点亮了另一个被暂时遗忘的角落!
人参!野山参!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