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看窗户上那个破洞,找来些旧报纸和浆糊,仔细地给糊上了,虽然不好看,但至少能挡风。昏暗的油灯灯芯也被他挑亮了些,屋里顿时显得亮堂了不少。
这些细微的变化,一点一滴地驱散着这个家的冰冷和绝望。大丫和二丫吃完了肉,肚子里有了食,身上暖和了,困劲儿就上来了。两个小人儿挤在母亲身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糖渣。
程立春轻轻拍着两个孩子,看着弟弟忙碌的背影,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但这次是暖的。“立秋…别忙活了…歇会儿吧…姐…姐这心里…真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程立秋走到炕边,用粗糙的手掌抹去姐姐脸上的泪:“姐,跟我还客气啥?你是我亲姐!以前是我混蛋,没早点来看你。往后不会了。有我在,饿不着你们,也冻不着你们。”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李厚根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腰杆都莫名挺直了些。这个连襟,跟他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窝囊的程立秋,完全不一样了。像是一座山,能扛事,能依靠。
夜色深沉,外面的风似乎也小了些。程立秋安排孙猛今晚就在这屋灶坑边凑合一夜,照看着点炉火,别让灭了。他自己则和李厚根挤在另一间堆放杂物的、更冷的小屋里,将就着歇下。
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盖着硬邦邦、有股霉味的旧被子,程立秋却毫无睡意。他能听到隔壁屋里姐姐偶尔的咳嗽声,能听到外甥女细微的鼾声。这一切都提醒着他,他来得太晚了。但幸好,还不算太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程立秋就起来了。他让李厚根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又仔细叮嘱了姐姐安心养着,等他安排。然后便带着李厚根,坐上孙猛赶的爬犁,返回靠山屯。
回到自家那座宽敞亮堂的新宅,李厚根看得眼睛都直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魏红虽然身子不便,但也早早起来,烧好了热水,热了饭菜。
程立秋简单跟魏红说了大姐家的情况,魏红听得眼圈发红,连连说:“该帮!该帮!大姐太不容易了!就让姐夫安心住下,跟着你们干!”
程立秋把李厚根介绍给孙猛、魏建国和王栓柱。三人听说这是立秋哥的亲姐夫,也都热情招呼。程立秋直接对李厚根说:“姐夫,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先从认家伙事、学打下手开始。猛子,建国哥,你们多带带姐夫。工钱嘛,先按一天一块五算,干得好再加。”
一天一块五!这价钱比在地里刨食强太多了!李厚根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会一个劲地点头:“哎!哎!立秋,俺…俺一定好好干!绝不给你丢人!”
程立秋拍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他知道,对于大姐一家来说,给予物质帮助固然重要,但给姐夫一条能自力更生、养家糊口的路,才是真正的长远之计。
安顿好李厚根,程立秋立刻又马不停蹄地套上爬犁,装上满满一爬犁的干柴、粮食、甚至还有一床厚实的新棉被,再次赶往靠水屯。他得确保大姐在她自己家里,也能暖和,也能吃饱,能安心养胎。
当他再次把这些东西搬进那间破败的小屋时,程立春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一次,她的嘴角是带着笑意的。大丫和二丫围着那床软和的新被子,高兴地又蹦又跳。
看着姐姐和孩子们脸上久违的笑容,程立秋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才算稍稍落下了一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大姐的身体、未来的生活,都还需要他持续的努力。但至少,希望的光,已经照进了这个几乎被苦难压垮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