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猛赶紧上前,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肥硕的鹿腿、油汪汪的野猪肉、活蹦乱跳的鲤鱼、还有冰糖、挂面…这些东西一拿出来,顿时让这灰暗冰冷的屋子有了一丝活气和暖意。
那两个孩子眼睛都看直了,小的那个甚至停止了哭泣,吮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好吃的。
程立秋拿起那包冰糖,拆开,先捏了一小块塞进大姐嘴里:“姐,含会儿,润润嗓子。”然后又抓了两把,塞到两个外甥女手里:“吃吧,舅舅买的,甜。”
两个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母亲,又看看舅舅,不敢接。
“拿着吃吧…”程立春虚弱地点点头。
两个孩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那甜味让她们脏兮兮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孩子的、满足的笑容。
程立秋心里一酸,别过头去。他走到灶台边,看着锅里那点清汤寡水的糊糊,眉头紧锁:“姐夫,平时就吃这个?”
李厚根黝黑的脸上露出窘迫和无奈:“唉…立春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就指着我挣点工分…年前她又怀上了,反应大,吃不下东西…钱…钱都抓药了…没啥细粮…”
程立秋不再多问。他挽起袖子,亲自上手。让孙猛帮忙把炉火捅旺,烧上满满一大锅水。他把带来的鲤鱼收拾干净,准备熬鱼汤。又把鹿肉切下一大块,剁成小块,准备炖上。昏暗的油灯下,他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这不是别人家,而是他自己的厨房。
很快,鱼汤的鲜香和肉香就弥漫了这间小小的土坯房,驱散了之前的霉味和药味。两个小女孩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不住地咽口水。
程立秋先盛了一碗浓浓的、奶白色的鱼汤,小心地吹凉了,扶起大姐,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程立春起初还不好意思,但温暖的汤汁下肚,确实舒服了不少,她看着弟弟专注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混着鱼汤一起喝了下去。
看着大姐喝下半碗汤,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程立秋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又给两个孩子和李厚根、孙猛都盛了肉和汤。
看着女儿和女婿狼吞虎咽的样子,程立春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对弟弟说道:“立秋…别光顾着我们…你也吃…”
“姐,我吃过了。”程立秋坐在炕沿上,看着大姐,语气坚定,“姐,从今天起,娘家的事,有我。爹娘和嫂子那边,你不用再管,他们再敢来闹,我打断他们的腿!你安心养胎,把身子养好,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看向蹲在门口闷头吃肉的李厚根:“姐夫,地里那点工分挣不了几个钱,还拴人。你要是不嫌弃,以后跟着我干。我那边有个狩猎小组,正缺人手。你先跟着学,打打下手,力气活总能干吧?挣得肯定比你现在多!”
李厚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嘴唇哆嗦着:“立秋…真…真的?俺…俺有力气!俺能干活!”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程立秋一拍大腿,“明天你就跟我回去!先安顿下来,让我姐和孩子也过去住段时间,我家地方大,红儿也能帮着照应点,养胎方便!”
他三言两语,就把大姐一家的困境接了过来,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
程立春听着弟弟的话,看着丈夫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再看看两个因为吃饱了肉汤而露出困倦笑容的孩子,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绝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但这哭声里,不再是纯粹的痛苦,更多的是解脱和希望。
程立秋没有劝,只是默默地又给她盛了碗汤。他知道,大姐需要哭这一场。
窗外寒风依旧,但这间破败的小屋里,却因为程立秋的到来和他的担当,第一次充满了实实在在的暖意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