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陈祖义(2 / 2)

埃里希靠在船舷上,又开始放血——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他却不得不再次划开,用疼痛和鲜血压制体内的毒性。陈祖义看着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解毒的办法,一定要带着埃里希活下去,一定要让朱瞻基和那个假李默付出代价。

马车碾过青石路的声响,终于驱散了陈祖义多日来的颠簸疲惫。他掀开车帘一角,视线撞进一片巍峨——朱红宫墙蜿蜒至天际,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泛着金芒,街面上行人往来,衣饰鲜丽,叫卖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繁华,这便是大中华帝国的都城,北京。

埃里希站在他身侧,近两米的魁梧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扎眼,苍白色皮肤与周遭人的黄肤黑发形成鲜明对比,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攥着重剑的手紧了紧,低声用生硬的汉语道:“这里人太多,不安全。”

陈祖义点头,拉着埃里希钻进街边一条僻静小巷。巷内青砖斑驳,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偶有猫影从墙头掠过。他靠在墙根,掏出从商队那里换来的碎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银子,眉头紧锁:“想见人皇,比登天还难。宫门外的侍卫都是帝国军精锐,咱们连宫门都进不去,更别说递话了。”

更让他忧心的是朱瞻基的残党。当年朱瞻基被赶下台时,大明旧臣散落各地,难保不会有忠心者留在京城,若是他们的行踪被察觉,不仅见不到王十三,还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打算。”陈祖义收起碎银,目光扫过巷口一家挂着“众来客栈”幌子的铺子,“先住下,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儿干——咱们总不能一直靠这点碎银过活,也得借着干活的机会,探探京城的风声。”

两人刚走进客栈,店小二就迎了上来,看到埃里希的模样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却还是堆起笑:“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两间上房。”陈祖义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柜台上,语气尽量自然,“另外,想问下,你们这儿要不要帮工?我这位兄弟力气大,我也能帮着打理些杂事,给口饭吃就行。”

店小二看了看埃里希那铁塔般的身形,又看了看陈祖义,眼睛转了转:“帮工倒是缺,不过我得问问掌柜的。你们先住下,我去回话。”

住进客房后,埃里希立刻检查门窗,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坐在桌边,卷起袖子——手臂上满是放血留下的疤痕,新的伤口还在渗着血,那是为了压制龙虎丹毒性留下的痕迹。他拿起匕首,刚要再次划开皮肤,就被陈祖义按住。

“别再放血了,再这么下去,没等见到人皇,你先流血而亡了。”陈祖义拿出从沉香岛带来的草药,碾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咱们先在客栈稳住,等找到机会,说不定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埃里希点了点头,收起匕首,目光落在窗外——京城的繁华背后,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让他浑身不自在,比在南海面对帝国军的巡逻舰还要紧张。

第二天一早,店小二就来回话,说掌柜的同意让他们留下帮工——埃里希负责搬卸货物、打扫院子,陈祖义则负责记账、招待客人,每月给他们少量工钱,管吃管住。

陈祖义欣然应下,心里却打着算盘——众来客栈地处京城繁华地段,往来客人多是商人、官员,正好能借着招待客人的机会,打探京城的消息,尤其是关于人皇王十三和朱瞻基残党的风声。

埃里希干活极为卖力。客栈每天要卸好几车货物,他一个人就能扛着两大箱货物走得稳稳当当,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却浑然不觉——没有痛觉的身体,让他成了客栈里最能干的帮工,连掌柜的都对他赞不绝口。

陈祖义则借着记账、端茶倒水的机会,留意着客人们的谈话。这日午后,几个穿着锦袍的商人坐在大堂里喝茶,谈论着最近京城的动向。

“你们听说了吗?人皇最近在查‘人皇教’的人,说是有人借着人皇的名头,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商人压低声音说。

“何止啊,我还听说,南海那边传来消息,德义信商号的一支船队被劫了,连人皇教的道士都死了好几个,人皇震怒,派了不少人去查呢!”另一个商人接话道。

陈祖义端着茶壶走过去,给他们添上茶,笑着说:“各位客官,瞧你们说的,人皇圣明,不管是什么乱党,肯定都能查出来。”

山羊胡商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伙计倒是会说话。不过说真的,现在京城可不太平,夜里经常有帝国军巡逻,当年那朱瞻基从中原跑了之后,人皇就没放弃过找他,听说谁要是能提供朱瞻基的下落,赏黄金万两,还能封官呢!”

陈祖义心里一动——黄金万两,封官!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可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着说:“竟有这等好事?不过那朱瞻基都跑了这么多年了,哪那么容易找到。”

“谁说不是呢!”商人叹了口气,“不过也有人说,朱瞻基藏在南海,还养着什么奇珍异宝,想东山再起呢!”

陈祖义心里一紧,表面却依旧平静,又陪他们聊了几句,才端着茶壶退了下去。回到后院,他找到正在劈柴的埃里希,压低声音道:“有消息了——人皇正在找朱瞻基,谁能提供线索,赏黄金万两,还能封官。咱们的机会来了!”

埃里希停下手里的斧头,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报官?”

“不行。”陈祖义摇头,“咱们身份不明,直接去报官,说不定会被当成朱瞻基的残党抓起来。而且,咱们手里没有证据,空口说白话,没人会信。”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陈祖义抬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走进来,为首的人腰间挂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锦衣卫”三个字——那是帝国专门负责抓捕不臣妖言的机构,手段狠辣,闻名天下。

“掌柜的,过来一下。”为首的锦衣卫冷声道,“最近有没有可疑人物在你这儿住店?尤其是外国人。”他的目光扫过院子,最终落在了埃里希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陈祖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走过去,陪着笑:“大人,我们这儿都是正经客人,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这位是我兄弟,老家在北边,皮肤天生就白,不是什么外国人。”

锦衣卫盯着埃里希看了片刻,又看了看陈祖义,冷哼一声:“最好如此。要是让我们查到你们窝藏乱党,这客栈,还有你们的小命,都保不住!”说罢,带着手下转身离开。

看着锦衣卫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陈祖义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埃里希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他们……好像在找我们。”

“是在找外国人。”陈祖义沉声道,“看来人皇对朱瞻基的事很重视,连外国人都成了怀疑对象。咱们得更小心了,不然没等见到人皇,先成了锦衣卫的阶下囚。”

夜色渐深,客栈里的客人都睡了。陈祖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却在盘算——锦衣卫的出现,说明京城的排查越来越严,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找到机会,接触到能面见人皇的人,否则,不仅解毒无望,还会随时面临被抓的风险。

他想起白天那些商人提到的“德义信商号”,那是皇家商号,商号的负责人肯定能见到人皇。若是能想办法接触到德义信的人,说不定能借着他们的线,把朱瞻基的消息递上去。

“埃里希,”陈祖义转身看向埃里希,眼神坚定,“咱们得去一趟德义信商号的总号。只有找到他们,咱们才有机会见到人皇,才有活路。”

埃里希点了点头,握紧了身边的重剑。他知道,这一去,必然又是一场冒险,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成功见到人皇,拿到解药,获得富贵;要么失败,死在京城的乱刀之下。

夜色中,两人悄悄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京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帝国军士兵提着灯笼走过,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他们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朝着德义信商号总号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铠甲。

陈祖义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座挂着“德义信”金漆招牌的建筑,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德义信总号的门脸比陈祖义想象中还要气派——朱红大门足有两人高,门楣上挂着鎏金的“德义信”匾额,匾额两侧各挂着一盏红灯笼,门旁站着两个身穿青布褂子的门子,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地扫过往来行人,一看就是见过世面、极会看人下菜碟的主儿。

陈祖义拉了拉身上短褂,又帮埃里希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埃里希近两米的个头,苍白皮肤配着金发,在人群里本就扎眼,若是再显得落魄,怕是连门都近不了。两人刚走到门口,左边的门子就横过手里的长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门子斜着眼睛打量他们,语气里满是不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德义信总号,皇家商号,也是你们俩能随便闯的?”

陈祖义连忙陪上笑,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那是他在客栈帮工攒下的,还带着体温,他小心翼翼地递到门子面前:“这位小哥,我们是来求见大掌柜的,有要事相告,劳烦您通禀一声。这点心意,您先拿着买杯茶喝。”

门子低头瞥了眼那把铜板,突然嗤笑一声,抬手就把铜板打落在地。铜板“哗啦”一声散在青石板上,滚得到处都是。“就这点钱?也配进德义信?也配让我去通禀大掌柜?”门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我看你们是穷疯了吧?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再不走,我可就叫人了!”

陈祖义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能忍在南海被朱瞻基拿捏,能忍在客栈看锦衣卫的脸色,却忍不了这门子的当众折辱。可他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一旦闹起来,别说见大掌柜,他们俩立刻就会被当成闹事的乱党抓起来。

埃里希见状,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重剑,却被陈祖义一把按住。陈祖义对着他摇了摇头,又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是他身上仅有的一两银子,是从沉船湾带出的宝藏里偷偷藏下的,本想留着应急,现在看来,不用是不行了。

他把布包塞进那门子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恳求:“小哥,实在是有急事儿,关系到……关系到皇家安危,您就行行好,再通禀一次。这银子您拿着,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门子掂量了下布包的重量,脸色缓和了些。他斜了陈祖义一眼,收起布包,嘴里嘟囔着:“算你们识相。等着,我去问问,要是大掌柜不见,你们可别赖着不走。”说罢,转身慢悠悠地走进大门,留下陈祖义和埃里希在门口,被路人指指点点。

埃里希皱着眉,用生硬的汉语道:“这些人很坏。”

陈祖义苦笑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铜板——每一个铜板都沾着灰,却也是他们在客栈省吃俭用攒下的。“忍忍就好,等见到大掌柜,一切就都值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德义信是皇家商号,大掌柜日理万机,未必会见他们这两个无名小卒。

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渐渐西斜,门子才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掌柜今日有事,没空见你们。明天再来吧。”

陈祖义的心猛地一沉:“小哥,真的是急事,耽误不得啊!您再跟大掌柜说一声,就说我们有关于前朝余孽的消息,他肯定愿意见的!”

门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了没空就是没空!你以为大掌柜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烦我!”

陈祖义看着门子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急得像火烧。他知道,埃里希的毒性撑不了几天,要是今天见不到大掌柜,明天指不定会出什么变故。他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埃里希:“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埃里希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那是他帮客栈搬货时,掌柜的额外赏他的。陈祖义一把抓过碎银,塞到门子手里,语气近乎哀求:“小哥,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了,您就再通禀一次,就一次!要是大掌柜还不见,我们立刻就走,绝不烦您!”

门子看着手里的碎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你们了。等着,我再去一次,要是再挨骂,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说罢,又转身走进大门。

这一次,陈祖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拉着埃里希,站在门口,紧张地盯着大门,连路人的指点都顾不上了。埃里希握紧了腰间的重剑,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隐隐渗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他能感觉到,门里面似乎有不少会功夫的人,一旦冲突起来,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子终于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怒气,对着陈祖义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混蛋!害老子被大掌柜骂了一顿!大掌柜说了,再敢来骚扰,就把你们送进锦衣卫大牢!赶紧滚!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陈祖义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了。他忍了一路的颠簸,忍了门子的两次折辱,忍了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换来的却是一顿骂和“送进锦衣卫大牢”的威胁。他猛地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跟门子理论,却被埃里希一把拉住。

“别冲动。”埃里希低声道,眼神却看向大门内侧——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武师正从里面走出来,个个身材魁梧,腰间佩刀,站姿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手里的刀鞘泛着冷光,显然不是好惹的。

门子见陈祖义要动手,立刻扯开嗓子喊:“有人闹事儿!快来人啊!”

那几个武师听到喊声,立刻快步走了出来,将陈祖义和埃里希围了起来。为首的武师面色冷峻,盯着陈祖义:“敢在德义信门口闹事,你们胆子不小啊!”

陈祖义看着围上来的武师,心里瞬间清醒——他们俩根本不是这些武师的对手,一旦动手,不仅见不到大掌柜,还会被当成乱党抓起来,到时候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拉着埃里希就往人群里跑:“走!”

埃里希也反应过来,跟着陈祖义钻进人群。武师们愣了一下,立刻追了上来,嘴里喊着:“别跑!站住!”

陈祖义拉着埃里希,在人群里左冲右突。路人被吓得纷纷避让,尖叫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他知道,不能往客栈跑——一旦武师追去,客栈的人也会受牵连,而且锦衣卫说不定还在盯着客栈。他只能朝着京城偏僻的小巷跑去,那里人少,容易躲藏。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武师的呵斥声也越来越近。埃里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就要拔剑,却被陈祖义再次拉住:“别打!我们打不过他们,先躲起来!”

两人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尽头是一扇紧锁的柴门。陈祖义看了眼身后,武师还没追来,他立刻拉着埃里希爬上院墙,翻了过去。落地的瞬间,他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废弃的宅院,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房屋也破旧不堪,正好用来躲藏。

两人躲在破旧的房屋里,听着巷子里武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陈祖义靠在墙上,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布包,心里又气又急——所有的钱都给了门子,却连大掌柜的面都没见到,埃里希的毒性还在,京城又到处是锦衣卫和武师,他们该怎么办?

埃里希坐在地上,卷起袖子,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语气平静:“下次……再有人欺负你,我杀了他。”

陈祖义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心里一阵发酸。他走过去,掏出仅剩的一点草药,敷在埃里希的伤口上:“别傻了,我们现在不能杀人,一旦杀人,就彻底没机会见到人皇了。”

夜色渐渐降临,废弃的宅院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下几缕清冷的光。陈祖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满是迷茫——他以为到了京城,见到大掌柜,就能见到人皇,就能活下去,可现在,他们不仅没钱,没住处,还成了德义信的通缉对象,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锦衣卫的呵斥声:“都仔细搜!刚才有人看到两个可疑人物跑这边来了!一个高个子,皮肤很白,另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短褂!”

陈祖义的心猛地一紧——锦衣卫追来了!他立刻捂住埃里希的嘴,拉着他躲到床底下,屏住呼吸,听着院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被发现,千万别被发现……

锦衣卫的脚步声在院墙外徘徊了半柱香,最终还是朝着废弃宅院走来。破旧的柴门被一脚踹开,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满院杂草,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锦衣卫提着刀,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

“床底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把长刀瞬间捅进床底。陈祖义紧紧抱着埃里希,看着刀尖在眼前划过,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没等他们反应,几只大手就伸了进来,将他们拽了出去,按在地上,冰冷的铁链瞬间缠上了他们的手腕和脚踝。

“带走!”为首的锦衣卫冷声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陈祖义和埃里希被架着走出废弃宅院,塞进一辆封闭的囚车。车轮碾过青石路的声响格外刺耳,车外传来路人的惊呼声,却没人敢上前多看一眼——锦衣卫抓人,从没人敢阻拦。

囚车最终停在了一座阴森的建筑前,门口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诏狱”两个大字,字体凌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陈祖义心里一沉——他早听说过诏狱的名头,那是帝国最恐怖的监狱,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活不出来。

两人被押进诏狱,推进一间潮湿的牢房。牢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墙壁上布满了血污,角落里堆着一些生锈的刑具,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铁链被锁在墙上的铁环上,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老实点待着,要是敢闹事,有你们好受的!”狱卒放下狠话,转身离开,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

埃里希靠在墙上,试图挣脱铁链,却只换来手腕被勒出的血痕。他看着陈祖义,眼神里满是担忧:“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陈祖义摇了摇头,尽管他心里也没底,却还是强装镇定:“不会。我们知道朱瞻基的下落,这是我们的筹码。只要能见到锦衣卫的高官,我们就有活路。”

可他没等到高官,却等到了狱卒的刑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拖进了刑讯室。刑讯室中央放着一张铁床,周围摆满了各种刑具——烙铁、夹棍、钉板,每一样都让人不寒而栗。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刑讯官坐在桌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德义信门口闹事?是不是朱瞻基的残党?”其中一个刑讯官拍着桌子,厉声问道。

陈祖义抬起头,尽管手腕被铁链勒得生疼,却还是坚定地说:“我要见锦衣卫指挥使郭英雄。只有见到他,我才会说。”

“大胆!”刑讯官怒喝一声,“郭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不老实,就给你上刑!”

陈祖义没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刑讯官。他知道,这是一场赌——赌郭英雄会在意朱瞻基的下落,赌他们的命能撑到郭英雄来。

刑讯很快开始。第一个上的是夹棍,狱卒将陈祖义的手指塞进夹棍里,缓缓收紧。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陈祖义的额头渗出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始终没哼一声。

“说不说?”刑讯官再次问道,语气里带着威胁。

陈祖义抬起头,嘴角流出血丝,却依旧坚定:“我要见郭英雄。”

接下来的刑罚越来越残酷,烙铁烫在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刑讯室里。陈祖义晕过去好几次,每次都被冷水浇醒,再继续受刑。埃里希看着陈祖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几次想冲上去,却都被狱卒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无力。

就这样过了一整天,陈祖义浑身是伤,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是一口咬定要见郭英雄。刑讯官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敬佩,却也带着一丝无奈——他们审过无数犯人,从没见过这么硬气的。

“把他们押回牢房。”刑讯官最终还是松了口,“派人盯着,别让他们死了。我去上报郭大人,看看他要不要见。”

陈祖义和埃里希被押回牢房时,已经是深夜。陈祖义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是伤,连动一下都疼得钻心。埃里希爬过去,用身体挡住他,尽量不让他被冷风直吹——尽管他自己也浑身是伤,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挣扎又裂开了,鲜血渗进了铁链里。

“为什么……不招?”埃里希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陈祖义虚弱地笑了笑,咳出一口血:“要是……招了,我们就真的……死定了。只有……见到郭英雄,我们才有……活路。”

接下来的一天,牢房里异常安静,没有力士来送饭,也没有刑讯官来提审。陈祖义心里有些不安——难道郭英雄不想见他?还是觉得他在说谎?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牢房的铁门突然被打开。几个身穿锦衣卫千户服饰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人约莫五十岁年纪,身穿绯色官服,腰间挂着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锦衣卫指挥使”五个字,面容刚毅,眼神锐利,不怒自威,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郭英雄。

“你就是要见我的人?”郭英雄走到陈祖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陈祖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抬起头,看着郭英雄,眼神里满是警惕——他必须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郭英雄。

“郭大人。”陈祖义艰难地开口,“听说去年北海有海盗作乱,帝国军围剿失利,是您亲自带兵,三天就平定了叛乱,还活捉了海盗首领。不知那海盗首领,最后是怎么处置的?”

郭英雄眼神微动,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缓缓道:“那海盗首领冥顽不灵,拒不投降,陛下下令,将他凌迟处死,首级挂在北海城头,以儆效尤。”

陈祖义心里一松——这个细节,只有真正参与过北海平叛的锦衣卫高官才知道,是他之前在南海听被俘的帝国军士兵说的。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真的郭英雄。

“郭大人明鉴!”陈祖义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跪下,却被铁链拉住,“草民陈祖义,曾在南海为寇,却并非朱瞻基的残党。草民此次来京城,是有要事禀报——草民知道朱瞻基的下落!知道他藏在哪个岛,知道他养着什么东西,还知道他与谁有勾结!”

郭英雄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盯着陈祖义:“你说什么?你知道朱瞻基的下落?”

要知道,这些年来,人皇王十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朱瞻基,锦衣卫更是派出了无数人手,却始终没有消息。若是陈祖义真的知道朱瞻基的下落,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草民不敢说谎!”陈祖义连忙道,“朱瞻基就藏在南海的一座荒岛上,那座岛周围布满了毒雾,叫‘腐心雾’,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草民还亲眼见过,朱瞻基的人,与北海来的‘女巫’有交易。而且,朱瞻基身边还有高手,之前草民曾被欺骗,差点丢了性命!”

郭英雄听得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盯着陈祖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是否在说谎,却只看到了急切和真诚。他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千户道:“先把他们的铁链解开,找个干净的牢房,再请太医来给他们治伤。”

千户有些犹豫:“大人,他们可是……”

“照做。”郭英雄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可是关乎帝国安危的大事。就算他说的是假的,我们也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消息。”

千户不敢再反驳,连忙让人解开陈祖义和埃里希的铁链,搀扶着他们走出牢房。陈祖义回头看了眼郭英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他们终于活下来了,而且,距离富贵和解毒,越来越近了。

郭英雄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思索。他走到牢房的角落里,捡起一块陈祖义被烙铁烫掉的碎布,放在鼻尖轻嗅——上面除了焦糊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草药味,与南海特有的“龙涎草”味道相似。

“看来,他说的,或许是真的。”郭英雄低声自语,“传令,立刻派人去南海,按照他说的方向,秘密探查那座荒岛。另外,密切关注德义信商号的动向,看看有没有人与朱瞻基的残党有勾结。”

千户连忙应下,转身离开。刑讯室里只剩下郭英雄一人,他看着墙上的血污,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朱瞻基,这个帝国最大的隐患,这一次,一定要将他彻底铲除!

锦衣卫的快船在南海疾驰了七日,终于抵达陈祖义所说的荒岛。可当水手们乘着小艇靠近时,却只看到一片死寂——原本弥漫在岛周的腐心雾早已消散,岸边的礁石上没有任何守卫痕迹,岛上的道观坍塌了大半,后院的土地被翻得乱七八糟,只剩下几根枯萎的藤蔓,像死去的蛇一样瘫在泥土里。

“大人,岛上没人!”打头的锦衣卫千户蹲在道观废墟里,“这里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除了这些枯萎的藤蔓,什么都没留下。”

快船满载着失望返航,消息传回京城时,郭英雄正在锦衣卫衙门批阅公文。他捏着千户送来的密报,眉头拧成了疙瘩——陈祖义若是说谎,没必要把荒岛的细节说得如此清楚;可若是真的,朱瞻基怎么会走得这么快?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

“备轿,去诏狱。”郭英雄放下密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必须亲自去问问陈祖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诏狱的牢房早已换了模样,不再是之前的潮湿阴暗,反而铺了干净的稻草,桌上还放着太医刚送来的伤药。陈祖义正靠在墙上,给埃里希包扎手臂上的新伤口——埃里希为了压制龙虎丹毒性,昨夜又偷偷放了血。

听到脚步声,陈祖义立刻抬头,看到郭英雄走进来,连忙起身:“郭大人!是不是南海那边有消息了?”

郭英雄走到桌前坐下,看着他满是期待的脸,缓缓摇头:“你说的那座荒岛,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根枯萎的藤蔓,连个活口都没抓到。”

陈祖义的脸色瞬间白了:“怎么会……怎么会没人?我离开的时候,朱瞻基还在岛上养天脉龙藤,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走!”他急得团团转,“一定是我们离开后,他察觉到了什么,提前跑了!郭大人,我熟悉南海,他就算跑,也跑不远!我愿意戴罪立功,帮您找到他!”

郭英雄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心里的怀疑更重了。他原本就对陈祖义的话半信半疑,如今荒岛空无一人,更是让他觉得,陈祖义或许只是想借着“朱瞻基的下落”这个由头,摆脱海盗的身份,找条活路。

“不必了。”郭英雄站起身,语气冷淡,“既然找不到人,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之前在南海为寇,罪证确凿,陛下自有处置。”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陈祖义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不仅解毒无望,还会被定成海盗死罪。他猛地冲上前,抓住郭英雄的衣袖,嘶吼道:“郭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朱瞻基在岛上养了天脉龙藤!那不是普通的藤蔓,是能让人武功突飞猛进的奇物!他还和女巫交易,用腐心雾母液换龙涎草!”

郭英雄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回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陈祖义:“你刚才说什么?天脉龙藤?”

陈祖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郭英雄的反应不对,他提到天脉龙藤时,郭英雄的眼神里满是震惊,而不是怀疑。难道这“天脉龙藤”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是天脉龙藤。”陈祖义连忙点头,“我亲眼见过,那藤蔓是暗红色的,叶子像龙鳞,还需要用毒雾滋养。朱瞻基说,这东西是他从朝鲜抢来的,能帮他复国!”

郭英雄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快步走到陈祖义面前,抓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颤抖:“你再说清楚点!那藤蔓的样子、生长的环境,还有朱瞻基是怎么得到它的!你知道多少,都给我说出来!”

要知道,“天脉龙藤”的秘密,只有帝国最核心的几个人知道。当年王十三攻打朝鲜,对外宣称是因为朝鲜不臣,实则就是为了天脉龙藤。可最后,天脉龙藤被朝鲜王室吃了,至于残枝,王十三派人找了多年,都没有下落。这件事极为隐秘,连锦衣卫的中高层都不知道,陈祖义一个南海海盗,怎么会知道“天脉龙藤”的名字?

陈祖义看出了郭英雄的重视,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我是在朱瞻基的岛上亲眼看到的!那断枝是他从朝鲜趁乱抢来的,这些年他一直在用腐心雾和龙涎草养着,已经长到十几米长,藏在岛下的暗穴里!他还说,这东西能让人武功大增,等他养好了,就用它来对抗人皇陛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之前跟我一起去沉船湾的‘李默’,那人武功极高,用的是细剑,还会易容!朱瞻基身边肯定还有不少这样的高手!”

郭英雄越听,脸色越凝重。他松开陈祖义的肩膀,在牢房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盘算——陈祖义知道天脉龙藤的秘密,还能说出断枝的来历和生长方式,这绝不是编造的。看来,朱瞻基真的还活着,而且手里握着天脉龙藤这张底牌!

“你等着!”郭英雄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坚定,“我现在就进宫,把这件事禀报给人皇陛下!你要是说的是真的,陛下不仅会免了你的罪,还会重赏你!”

说罢,他不再停留,快步走出牢房,连轿都来不及备,直接带着几个亲信,骑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京城的街道上响起,惊起一片飞鸟,也打破了京城午后的宁静。

皇宫的午门巍峨耸立,守卫看到郭英雄的令牌,立刻放行。郭英雄一路疾驰,穿过层层宫门,最终在太和殿外停下。殿内传来阵阵议事声,显然王十三正在与大臣们商议国事。

“郭英雄求见人皇陛下!有紧急军情禀报!”郭英雄对着殿内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殿内的议事声瞬间停了下来。片刻后,一个太监走了出来,对着郭英雄躬身道:“陛下宣你进殿。”

郭英雄整理了一下官服,快步走进太和殿。殿内灯火通明,王十三坐在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面容威严,眼神深邃,不怒自威。两侧站着文武大臣,个个神色肃穆。

“臣郭英雄,参见陛下!”郭英雄跪倒在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起来吧。”王十三的声音平静,“你不在锦衣卫衙门理事,急匆匆进宫,有什么紧急军情?”

郭英雄站起身,抬头看向王十三,语气凝重:“陛下,臣有关于天脉龙藤的消息要禀报——前朝余孽朱瞻基,还活着!他手里握着当年失踪的天脉龙藤断枝,如今藏在南海一座荒岛上,正用毒雾和草药滋养,意图复国!”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一片寂静。文武大臣们脸色骤变,纷纷交头接耳——天脉龙藤的秘密,他们中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没想到朱瞻基不仅活着,还拿到了这等奇物!

王十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猛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沉声道:“你说什么?朱瞻基还活着?他真的有天脉龙藤?”

“臣不敢欺瞒陛下!”郭英雄连忙道,“臣从一个南海海盗口中得知此事。那海盗名叫陈祖义,曾被朱瞻基胁迫,在他的岛上待过一段时间,亲眼见过天脉龙藤的模样,还知道朱瞻基与北海女巫有交易,用腐心雾母液换取能让天脉龙藤生长的龙涎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已派人去南海探查,虽未抓到朱瞻基,却在岛上发现了一些枯萎藤蔓,与那海盗描述的一致。而且,那海盗还知道天脉龙藤是陛下当年从朝鲜所得,这些细节,绝非编造!”

王十三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冷厉:“朱瞻基啊朱瞻基,朕以为你早就死在海外了,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大的心思。天脉龙藤?你以为靠这东西,就能夺回朕的江山?”

他看向郭英雄,语气坚定:“郭英雄,朕命你立刻调集锦衣卫精锐,再传朕的旨意,让南海水师配合你,全力搜捕朱瞻基!务必找到天脉龙藤!”

“臣遵旨!”郭英雄躬身领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陛下是相信陈祖义的话了。

王十三又看向殿内的文武大臣,语气威严:“诸位爱卿,朱瞻基是帝国的心腹大患,天脉龙藤更是关乎国运的奇物。从今日起,京城加强戒备,南海沿线港口严格盘查,一旦发现朱瞻基的踪迹,立刻禀报!”

“臣等遵旨!”文武大臣们齐声应道,神色肃穆。

郭英雄退出太和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门外的灯笼亮起,照亮了长长的宫道。他翻身上马,朝着诏狱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要立刻告诉陈祖义这个消息,还要让他带路,去南海搜捕朱瞻基。

而此时的诏狱牢房里,陈祖义正坐立不安。埃里希靠在墙上,看着他来回踱步,低声道:“别担心……会有好消息的。”

陈祖义停下脚步,看着埃里希苍白却坚定的脸,点了点头:“会的。我们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解毒,一定会拿到富贵。”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祖义立刻抬头,看到郭英雄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他心里一松,知道——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陈祖义,”郭英雄走到他面前,语气郑重,“陛下已经相信你的话了。陛下命我调集精锐,前往南海搜捕朱瞻基,还让你带路。只要能抓到朱瞻基,找到天脉龙藤,陛下不仅会免了你的罪,还会封你做官,赏你黄金!”

陈祖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对着郭英雄深深一揖:“臣陈祖义,定不负陛下和大人所托!愿为陛下效力,铲除朱瞻基,夺回天脉龙藤!”

埃里希也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重剑,眼神坚定——无论去哪里,无论面对什么,他都会跟着陈祖义,一起活下去。

不多时,两名内侍就踏着青石路走来,玄色宫服在晨光中泛着暗纹。为首的内侍对着陈祖义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壮士,埃里希壮士,陛下有旨,宣二位即刻入宫觐见。”

陈祖义心头一震,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刚换的粗布新衣——他原以为要等郭英雄集结完兵力再出发,却没料到王十三会突然召见。埃里希也握紧了腰间重剑,苍白发色下的眼神满是警惕,却还是跟着陈祖义起身,跟着内侍穿过层层宫阙。

皇宫深处的暖阁远比想象中幽静,没有太和殿的威严,只有一炉沉香在青铜炉中缓缓燃烧,烟气缠绕着悬挂的字画,让空气里多了几分沉凝。王十三穿着常服坐在案后,没有龙袍加身的压迫感,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他指尖捏着一枚玉扳指,目光落在陈祖义二人身上,带着审视,又似有深意。

“你们在南海的经历,郭英雄都跟朕说了。”王十三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却透着力量,“朱瞻基藏着天脉龙藤,勾结女巫,妄图复国,是帝国的心腹大患。你们能弃暗投明,将此事禀报给朕,是大功一件。”

陈祖义连忙躬身:“草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敢居功。”

王十三笑了笑,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埃里希手臂上的伤疤,又落在陈祖义胸前的烫伤痕迹上:“你们受了不少苦,朕都知道。郭英雄说你们熟悉南海,朕打算让你们跟着他一起去搜捕朱瞻基。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朕身边,需要真正可靠的人。你们,愿意做朕的‘自己人’吗?”

“自己人”三个字出口时,暖阁里的沉香烟气似乎都凝滞了。陈祖义心里一动,却没立刻回答——他隐约觉得,这“自己人”绝非简单的信任,背后定有更深的含义。

王十三对二人施展了忠心术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朕不会亏待忠心于朕的人。郭英雄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们跟他去,他会给你们安排新的职位。”

走出暖阁时,陈祖义仍能感觉到眉心的暖意,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羁绊,将他与这位帝国人皇紧紧连在一起。埃里希走在他身边,低声道:“刚才那股力量,很温暖,不像坏人。”

陈祖义点头,得到了王十三的亲口承诺,他们不仅能活下去,还能真正在帝国立足。

郭英雄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看到陈祖义二人,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反而多了几分亲近。“陛下已经跟我说了,”郭英雄走上前,语气带着一丝熟稔,“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自己人了。陛下有旨,让我给你们成立一个新衙门,专门负责南海的缉盗和搜捕朱瞻基的事。”

他领着二人走到锦衣卫衙门旁的一座宅院前,这座宅院虽不如锦衣卫衙门气派,却也朱门高墙,门口挂着一块崭新的匾额,上面写着“南洋水师缉盗署”七个鎏金大字,字体刚劲有力,正是王十三的亲笔。

“这座署衙直接隶属于陛下,不受任何衙门管辖。”郭英雄推开大门,院内早已收拾干净,两侧厢房整齐排列,正厅里摆放着案几和令牌,“陛下任命你为南洋水师缉盗署指挥使,从三品官职,统管署衙所有事务;埃里希为指挥佥事,从四品,协助你处理军务。”

陈祖义看着厅内的令牌,心里激动不已——从一个南海海盗,一跃成为帝国从三品官员,这是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还有,陛下特意交代,”郭英雄继续道,“你可以自行收编南海的海盗,只要他们愿意归顺帝国,洗心革面,就可以编入缉盗署,为朝廷效力。另外,署衙内千户及千户以下的官职,你可以自行任命,报备朝廷即可。”

这一番话,让陈祖义彻底愣住了。自行收编海盗、自主任命下级官员——这几乎是把兵权交给了他,足以看出王十三对他的信任。

“陛下如此信任,臣定不负所托!”陈祖义郑重地接过郭英雄递来的印信和令牌,印信上刻着“南洋水师缉盗署之印”,触手冰凉,却让他心里充满了力量。

埃里希也接过属于自己的令牌,虽然他不太懂官职的含义,却知道这是陛下对他们的认可,握着令牌的手愈发坚定。

郭英雄看着他们,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陈祖义:“这是陛下让太医院炼制的‘解毒丹’,能解埃里希身上的龙虎丹之毒。每日一粒,连服三日,毒性便可尽除。”

陈祖义接过药瓶,打开一看,里面的丹药泛着莹白光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埃里希当下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之前因龙虎丹带来的燥热感瞬间消散,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多谢郭大人,多谢陛下!”陈祖义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揖,眼眶有些湿润——他终于摆脱了朱瞻基的控制,解了身上的剧毒,还得到了如此高的职位和信任。

郭英雄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辜负。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兵马和船只,就在城外的码头,你随时可以出发前往南海。另外,我会让锦衣卫配合你,一旦有朱瞻基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陈祖义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南海的海盗他大多认识,其中不乏有勇有谋之辈,只要他以朝廷的名义招抚,定能收编一支精锐之师。到时候,不仅能搜捕朱瞻基,还能彻底掌控南海,为自己在帝国站稳脚跟。

当天下午,陈祖义就带着埃里希和郭英雄调拨的五百兵马,登上了前往南海的战船。站在船头,看着京城渐渐远去,陈祖义的心里充满了豪情——他不再是那个在南海苟延残喘的海盗,而是帝国的南洋水师缉盗署指挥使,是人皇王十三的心腹。

埃里希站在他身边,握着重剑,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的海面:“我们会找到朱瞻基,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陈祖义点头,眼神锐利如鹰:“不仅要找到他,还要夺回天脉龙藤,为陛下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到时候,我们就是帝国的功臣,再也没人敢看不起我们!”

南洋水师缉盗署的战船驶入福建海域时,海风里都带着咸腥的戾气。陈祖义立在船头,望着远处海面上隐约可见的海盗船影,指尖摩挲着腰间的指挥使令牌——那令牌鎏金嵌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既是权力的象征,也是他收服南海的利器。

“首领,前面就是叶宗留的地盘了。”曾是陈祖义旧部、如今被任命为总旗的阿武凑近,压低声音道,“叶宗留手下有三千多人,大小战船五十多艘,在闽海盘踞了五年,连帝国军都没奈何得了他。咱们只有五百人,硬拼怕是……”

陈祖义抬手打断他,目光扫过甲板上严阵以待的士兵——这些人中有他收编的旧部,也有郭英雄调拨的锦衣卫精锐,更有埃里希这样的顶尖高手,虽人数不多,却个个精锐。

“硬拼当然不行。”陈祖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叶宗留手下的人,多是沿海渔民出身,被逼无奈才当了海盗。咱们手里有陛下的圣旨,能给他们官做,能让他们堂堂正正做人,这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说罢,他转头看向埃里希:“你带一百人,守住外围海域,一旦有叶宗留的人逃跑,立刻拦截,记住,尽量抓活的。”

埃里希重重点头,握紧重剑,转身召集士兵,登上小艇,朝着外围海域驶去。陈祖义则带着剩下的四百人,驾驶着战船,径直朝着叶宗留的老巢——黑风岛驶去。

黑风岛四面环海,岛上布满了暗礁,只有一条狭窄的水道能通往岛内。陈祖义的战船刚靠近水道,就看到十几艘海盗船横在前方,为首的一艘战船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持狼牙棒,高声喝道:“来者何人?敢闯黑风岛的地盘,活腻了不成?”

陈祖义站在船头,举起腰间的指挥使令牌,声音洪亮:“本官乃大中华帝国南洋水师缉盗署指挥使陈祖义!奉人皇陛下圣旨,前来招抚尔等!叶宗留何在?让他出来见我!”

令牌上的“南洋水师缉盗署”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海盗们看到令牌,顿时骚动起来——他们虽在海上为寇,却也知道帝国的威严,更听说过朝廷设立了新的衙门,专门负责南海缉盗。

那手持狼牙棒的汉子脸色一变,却还是硬着头皮喊道:“少拿朝廷的名头吓唬人!我们首领说了,宁做海上狼,不做朝廷狗!想让我们投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放肆!”陈祖义身后的锦衣卫千户厉声喝道,“竟敢辱骂朝廷,你们是想株连九族吗?”

海盗们顿时噤声,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陈祖义见状,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才当了海盗。陛下有旨,只要你们归顺朝廷,过往罪行一律赦免!愿意从军的,编入南洋水师缉盗署,百户及以下官职,由本指挥使直接任命;愿意回家的,朝廷发放安家银,让你们重操旧业,堂堂正正过日子!”

这番话一出,海盗们彻底骚动起来。不少人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动摇——当海盗虽能劫掠财物,却终日提心吊胆,还要被朝廷追杀,若是能归顺朝廷,不仅能免罪,还能当官、拿安家银,何乐而不为?

那手持狼牙棒的汉子见状,心里急了,刚要下令进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叶宗留骑着一匹黑马,从岛上赶来,他身穿黑色锦袍,腰间佩着一把弯刀,眼神锐利,扫过陈祖义的战船,沉声道:“陈指挥使远道而来,何不登岛一叙?”

陈祖义知道叶宗留是想探他的底细,却也不惧。他带着阿武和十名锦衣卫,登上小艇,朝着黑风岛驶去。岛上的海盗们手持兵器,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们,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叶宗留的聚义厅里,摆满了劫掠来的珍宝,墙上挂着几柄血淋淋的弯刀,透着一股悍匪的戾气。叶宗留坐在主位上,看着陈祖义,冷笑道:“陈指挥使倒是有胆量,就不怕我在岛上设下埋伏?”

“叶首领若是想杀我,早在水道口就动手了,不会让我登岛。”陈祖义坐在客座上,语气平静,“你我都是在南海讨生活的人,何必绕圈子?陛下的圣旨,我已经带到,归顺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

叶宗留哼了一声:“归顺朝廷?我手下三千弟兄,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要听朝廷的使唤?再说,谁知道你这圣旨是真是假?”

陈祖义从怀里掏出圣旨,递到叶宗留面前:“圣旨在此,你可以自己看。另外,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若是你愿意归顺,我可以请旨保你做个千户;若是不愿意,那我只能奉陛下旨意,出兵剿灭黑风岛!”

叶宗留接过圣旨,仔细看了一遍,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陈祖义敢带着几百人来招抚,背后定然有朝廷撑腰,若是硬拼,黑风岛未必能保住。可他当了五年海盗首领,早已习惯了自由自在,让他归顺朝廷,受官场束缚,他又不甘心。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叶宗留最终还是松了口,“但这三天里,你的人不能离开战船,也不能与我的弟兄接触!”

陈祖义点头:“可以。但我也要提醒你,不要想着逃跑——我的人已经守住了外围海域,你跑不掉的。”

回到战船上,阿武不解地问:“首领,叶宗留明显在拖延时间,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动手容易,收服难。”陈祖义笑道,“叶宗留虽有三千弟兄,却并非铁板一块。他手下有三个头目,分别是张三、李四和王五。张三贪财,李四好权,王五则是个老好人,一心想让弟兄们过安稳日子。咱们只要从这三个人入手,不愁叶宗留不投降。”

当天夜里,陈祖义让人悄悄放出消息——凡是率先归顺朝廷的海盗,不仅能免罪,还能优先任命官职,发放安家银。消息很快传到了黑风岛上,张三、李四和王五都动了心思。

第二天一早,张三就借着巡查的名义,悄悄登上了陈祖义的战船。陈祖义早已在船舱里等候,桌上摆着一箱黄金,还有一套百户的官服。

“张头领,久仰大名。”陈祖义笑着起身,“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只要你能劝说叶宗留归顺朝廷,这箱黄金是你的,百户的官职也是你的。若是你能带着你的人率先归顺,我还能给你向陛下请旨,让你做个副千户!”

张三看着桌上的黄金和官服,眼睛都直了。他当了这么多年海盗,虽也劫掠了不少财物,却从没想过能当朝廷的官。他连忙道:“陈指挥使放心,我一定劝说叶首领归顺!若是他不肯,我就带着我的人跟您走!”

送走张三后,陈祖义又让人去见李四。他给李四的条件是——只要李四归顺,就让他担任缉盗署的镇抚,协助自己管理军务,掌握实权。李四本就好权,听到这个条件,立刻答应归顺。

只有王五,迟迟没有动静。陈祖义知道王五的顾虑,亲自登岛见他。王五见到陈祖义,连忙道:“陈指挥使,我不是不想归顺,只是担心弟兄们归顺后,朝廷会反悔,到时候咱们还是死路一条。”

“王头领放心。”陈祖义拿出陛下的圣旨,郑重道,“人皇陛下金口玉言,绝不会反悔。而且,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安家银,只要弟兄们愿意回家,立刻就能领到银子,重操旧业。若是愿意从军,我保证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还能当官,堂堂正正做人!”

王五看着陈祖义真诚的眼神,又想到弟兄们终日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陈指挥使!我这就去劝说叶首领,若是他不肯,我就带着我的人跟您走!”

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叶宗留召集张三、李四、王五议事。他本想拖延时间,等夜里偷偷逃跑,却没想到张三、李四、王五一开口,就劝他归顺朝廷。

“大哥,归顺朝廷多好啊,能当官,能拿黄金,比当海盗强多了!”张三急切地说。

“是啊大哥,陈指挥使说了,只要咱们归顺,就让您做千户,我做镇抚,协助管理军务,咱们以后就是朝廷的人了,再也不用被追杀了!”李四也附和道。

王五则叹了口气:“大哥,弟兄们跟着你,不是为了打打杀杀,是为了能过安稳日子。如今朝廷给了咱们机会,咱们为什么不珍惜呢?”

叶宗留看着三人,脸色铁青。他这才明白,陈祖义早就暗中收买了他的手下,他现在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若是他不肯归顺,张三、李四、王五很可能会联合陈祖义,把他绑了献给朝廷。

“好,我归顺!”叶宗留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当天下午,叶宗留带着三千海盗,在黑风岛的沙滩上举行了归顺仪式。陈祖义站在高台上,宣读了人皇陛下的圣旨,赦免了所有海盗的过往罪行。

海盗们领到了安家银,个个欢呼雀跃,之前的顾虑和恐惧一扫而空。

陈祖义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收服叶宗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收服南海其他的海盗团伙,组建一支强大的南洋水师,协助陛下搜捕朱瞻基,夺回天脉龙藤。

收服叶宗留的队伍后,陈祖义的战船停靠在闽海一处隐蔽的岛礁——这里曾是他当年做海盗时的老巢,如今成了南洋水师缉盗署的临时据点。他让人放出消息,召自己的旧部前来汇合。

三日后,一艘破旧的快船驶进岛礁。船头立着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正是陈祖义当年的副手,外号“泥鳅”的赵六。赵六看到陈祖义穿着朝廷官服,站在高台上,激动得差点从船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陈祖义面前,跪地就拜:“首领!您没死!太好了!我们还以为您被朱瞻基那狗贼害了!”

陈祖义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死,还成了朝廷的官。陛下有旨,只要你们愿意归顺,过往的罪行一律赦免,还能编入缉盗署,跟着我当官吃粮。”

赵六连忙点头:“我们早就不想做海盗了!这些日子,弟兄们躲在各个岛礁上,天天被帝国军追着打,苦不堪言!只要能跟着首领,就算是当小兵,我们也愿意!”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陈祖义的旧部陆续赶来——有擅长水战的“水鬼”张五,有精通暗器的“毒蝎”李三,还有能识文断字的“先生”王二。陈祖义将他们一一任命为百户、总旗,让他们分管军务、后勤,牢牢掌握着缉盗署的核心权力。

“首领,邓茂七的人来了。”赵六匆匆来报,“他带着五千弟兄,在岛礁外等候,说要见您。”

陈祖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邓茂七是南海另一大海盗团伙的首领,手下有五千多人,战船八十多艘,比叶宗留还要凶悍。他知道邓茂七来者不善,却也早有准备。

邓茂七的战船停在岛礁外,他亲自带着十名亲信登上岛礁。邓茂七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凶狠,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他看到陈祖义,冷笑道:“陈祖义,你倒是好本事,不仅没死,还当了朝廷的官。怎么,想让我也归顺你?”

“邓首领说笑了。”陈祖义笑着请他坐下,“我只是奉陛下旨意,招抚南海的海盗。你若是归顺,我保你做个千户,手下的弟兄也能个个有官做。若是不肯,那我只能出兵剿灭你了。”

邓茂七哼了一声:“就凭你那点人?我手下有五千弟兄,战船八十多艘,你想剿灭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陈祖义没再说话,只是让人抬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黄金和官服。“这是陛下赏赐的黄金,还有千户的官服。你若是归顺,这些都是你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若是不肯,我现在就可以让叶宗留的人,还有我的旧部,联手进攻你的老巢。到时候,你不仅保不住弟兄,连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邓茂七看着箱子里的黄金和官服,又想到叶宗留的三千弟兄和陈祖义的旧部,心里开始动摇。他知道,若是硬拼,他未必能赢,还会让弟兄们白白送命。

“好,我归顺!”邓茂七最终还是松了口,“但我有一个条件——我的人必须由我亲自统领,你不能干涉我的军务!”

陈祖义点头:“可以。但你也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朝廷的官,必须听我的号令。若是敢违抗,休怪我不客气!”

邓茂七归顺后,陈祖义的势力进一步扩大,麾下已有一万多人,战船一百多艘。但他知道,这些新归顺的海盗头子,个个心怀鬼胎,若是不加以控制,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

“首领,赤焰岛发现朱瞻基的踪迹。”郭英雄派来的锦衣卫千户匆匆来报,“朱瞻基在岛上囤积了大量粮草和兵器,还与女巫有新的交易,看样子是想东山再起。”

陈祖义眼神一凛,立刻召集叶宗留、邓茂七等人议事。“朱瞻基是陛下的心腹大患,咱们必须尽快剿灭他。”陈祖义沉声道,“赤焰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需要有人带头冲锋,打开缺口。叶千户,你之前归顺朝廷,还没立过功,这次就由你带你的人,担任先锋,如何?”

叶宗留心里一紧——他知道赤焰岛危险,带头冲锋很可能会送命。但他刚归顺朝廷,若是拒绝,恐怕会被陈祖义以“违抗军令”为由处死。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末将遵令!”

陈祖义又看向邓茂七:“邓千户,你带着你的人,从侧翼进攻,牵制朱瞻基的兵力。若是能拿下赤焰岛,我保你升为指挥佥事!”

邓茂七虽然知道危险,但听到“指挥佥事”的职位,还是心动了,连忙答应:“末将遵令!”

战斗打响后,叶宗留带着三千弟兄,乘坐小艇,朝着赤焰岛的码头冲去。朱瞻基的人早已在码头上设下埋伏,弓箭、滚石、热油纷纷落下,叶宗留的弟兄死伤惨重。叶宗留亲自带头冲锋,却被一支冷箭射中胸口,当场毙命。

邓茂七带着五千弟兄,从侧翼进攻,却遭到女巫的袭击。女巫们使用毒雾和巫术,邓茂七的弟兄纷纷中毒倒地,邓茂七也被女巫的巫术击中,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最终惨死在战场上。

陈祖义站在战船上,看着赤焰岛上的厮杀,眼神冰冷。他知道,叶宗留和邓茂七一死,他们手下的弟兄就成了无主之兵,只能由他来统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陈祖义用同样的手段,让新归顺的海盗头子们一个个去执行危险任务——有的去剿灭凶悍的海盗团伙,有的去探查朱瞻基的踪迹,有的去护送重要的粮草和兵器。这些海盗头子们,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被朱瞻基的人杀死,要么因“违抗军令”被处死,到最后,叶宗留、邓茂七等原来的海盗团首领,死得干干净净。

陈祖义则趁机将自己的旧部提拔起来——张五升为千户,李三升为镇抚,王二升为参军。他还从新归顺的弟兄中,挑选出忠诚可靠的人,任命为百户、总旗,牢牢掌握着缉盗署的所有权力。

半年后,陈祖义的南洋水师缉盗署,已经拥有大小战船上千艘,麾下数万人马,控制了整个南海的海域。他在南海的各个岛礁上设立据点,征收赋税,训练士兵,俨然成了南海的“土皇帝”。

陈祖义的旗舰“镇海号”行驶在闽海海域,海风卷起他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沉思。自半年前彻底掌控南海后,他虽数次率部搜捕朱瞻基,却始终一无所获——那前朝余孽像人间蒸发般,连暗影女巫的踪迹也断了线索。

“指挥使,前面就是福州府地界了,是否要靠岸补给?”赵六站在一旁,看着海图问道。

陈祖义抬手示意暂缓,目光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当初被困朱瞻基荒岛时,那座破败道观里散落的符咒,还有道士尸体身上绣着的“人皇教”标识。此前忙于收服海盗、稳固势力,他未曾细想,如今静下心来才觉异常:人皇教的道士怎会出现在朱瞻基的藏身处?那些道士,又为何会死在岛上?

“不忙补给。”陈祖义转身,眼神锐利,“赵六,你可知福州府最大的人皇教道观在何处?”

赵六一愣,随即点头:“属下知道,叫‘玄天观’,在福州城西的乌山上,观主玄机子是人皇教的护法,在福建一带颇有威望。”

“备小艇,随我去玄天观。”陈祖义沉声道,“朱瞻基的踪迹断了半年,或许这人皇教,藏着咱们要找的线索。”

乌山草木葱茏,玄天观依山而建,青瓦红墙隐在绿荫间,观前广场上立着一座丈高的“人皇圣像”,香火鼎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陈祖义与赵六换了便服,混在香客中走进道观,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观内道士皆穿青色道袍,腰间系着绣有“人皇教”三字的腰带,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肃穆,倒看不出异样。

两人来到大殿,正逢玄机子在讲经。玄机子约莫六十岁年纪,鹤发童颜,手持拂尘,声音洪亮:“人皇陛下乃天命所归,扫平乱世,一统天下,我等信徒当诚心供奉,辅佐陛下千秋万代……”

陈祖义站在人群后,指尖摩挲着袖中令牌,留意着玄机子的神色——讲经时,玄机子眼神坦荡,语气虔诚,似乎真是人皇教的忠实信徒。可当他目光扫过殿外某个方向时,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虽转瞬即逝,却被陈祖义捕捉得一清二楚。

讲经结束后,香客散去,陈祖义上前,对着玄机子拱手:“道长有礼,在下陈三,久闻玄天道长德行高深,特来拜访,想请教一些关于‘人皇教义’的疑惑。”

玄机子打量着陈祖义,见他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身后的赵六更是身形挺拔,透着一股习武之人的气息,不禁多了几分警惕:“施主客气了,不知施主有何疑惑?”

“在下曾在南海一座荒岛上,见过一座人皇教的小观。”陈祖义语气平淡,眼神却紧紧盯着玄机子,“只是那道观早已破败,观内道士也没了性命,不知道长可知那荒岛道观的来历?”

玄机子的脸色瞬间微变,手中拂尘顿了顿,随即恢复平静:“人皇教分支众多,南海荒岛偏远,或许是早年信徒所建,后来荒废也未可知。至于道士的性命,南海多海盗,许是遭了海盗毒手。”

“哦?”陈祖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我听说,那荒岛是前朝余孽朱瞻基的藏身处,道长觉得,那些道士,会不会是被朱瞻基所害?”

玄机子的呼吸骤然一滞,眼神躲闪:“施主说笑了,朱瞻基乃是朝廷钦犯,怎会与我人皇教有关?施主若再胡言,休怪贫道无礼!”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赵六见状,上前一步,挡住玄机子的去路,手按在腰间佩刀上:“道长别急着走啊,我家公子还没问完呢!”

“放肆!”玄机子身后的两名道士立刻拔出长剑,指着赵六,“竟敢在玄天观撒野,你们是活腻了不成?”

陈祖义抬手拦住赵六,从袖中掏出南洋水师缉盗署的令牌,亮在玄机子面前:“道长看清楚了,本官乃南洋水师缉盗署指挥使陈祖义,奉旨追查朱瞻基踪迹。今日来此,并非寻衅,只是想查清荒岛道观的真相。若是道长不肯配合,休怪本官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查封玄天观!”

令牌上的鎏金纹路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玄机子看到令牌,脸色彻底变了——他虽在福州府地位尊崇,却也知道南洋水师缉盗署的权力,陈祖义要查封玄天观,绝非戏言。

“陈指挥使息怒。”玄机子连忙躬身,语气软了下来,“并非贫道不肯配合,只是此事涉及人皇教机密,贫道不敢擅自透露。若是指挥使真想知晓,不如随贫道去后殿详谈。”

玄天观后殿清静幽雅,院内种着几株古松,石桌上摆着茶具。玄机子亲手给陈祖义和赵六倒上茶,却迟迟不肯开口,只是不停地搓着手中拂尘,神色焦虑。

“道长若是再不说,本官可就没耐心了。”陈祖义端起茶杯,却没喝,眼神锐利地盯着玄机子,“荒岛道观的道士,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朱瞻基的藏身处?”

玄机子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实不相瞒,那荒岛道观的道士,并非人皇教的普通信徒,而是‘护教卫’——人皇教专门负责暗中执行任务的弟子。至于他们为何会去荒岛,也许是因为之前护教卫接到命令,去探查朱瞻基的踪迹,却没想到,一去不回。”

“接到谁的命令?”陈祖义追问。

“应该是教中‘护法’,无尘子。”玄机子低声道,“无尘子直接听命于教主,掌管护教卫,贫道也只是奉命协助他在福建的事务,具体情况,贫道并不知晓。”

陈祖义皱起眉头——无尘子?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若是此人直接听命于教主,掌管人皇教的秘密力量,那荒岛道观的护教卫,很可能是教主派去的。

“那无尘子现在何处?”陈祖义问道。

“半个月前,无尘子来过玄天观,说要去南海追查护教卫的下落,之后便没了消息。”玄机子回答,“临走前,他留下了一枚令牌,说若是有人追查此事,可将令牌交给对方,让对方去泉州府的‘清风客栈’找他。”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递给陈祖义。

令牌上刻着一个“尘”字,材质与陈祖义的指挥使令牌相似,显然是人皇教的信物。陈祖义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心里疑窦丛生——无尘子失踪半个月,是遇到了危险,还是故意躲起来?泉州府的清风客栈,又藏着什么秘密?

“多谢道长告知。”陈祖义收起令牌,起身道,“此事还请道长保密,若是无尘子回来,立刻派人通知本官。”

“贫道明白。”玄机子躬身应下,看着陈祖义和赵六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开玄天观后,赵六忍不住问道:“首领,您觉得这玄机子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他故意编造谎言,引我们去泉州府?”

“真假还不好说,但无尘子和清风客栈,必须去查。”陈祖义沉声道,“他派护教卫暗中探查朱瞻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若是能找到无尘子,说不定就能解开朱瞻基失踪的谜团,甚至查到天脉龙藤的下落。”

两人回到“镇海号”,立刻下令船队前往泉州府。三日后,战船停靠在泉州港,陈祖义让赵六留在船上待命,自己则带着两名锦衣卫,换了便服,前往清风客栈。

清风客栈位于泉州府的繁华地段,往来客人多是商人、水手,大堂里喧闹不已。陈祖义走到柜台前,将黑色令牌放在柜台上,对着掌柜低声道:“在下找无尘子道长,烦请通报。”

掌柜看到令牌,眼神微变,随即点头:“施主稍等,容小的去通报。”说罢,转身走进后院。

片刻后,掌柜回来,对着陈祖义道:“道长在楼上‘天字一号’房等您,让您独自上去。”

陈祖义心里警惕,让两名锦衣卫在楼下等候,自己则握着腰间佩刀,缓步走上楼梯。二楼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天字一号”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翻东西的声响。

陈祖义轻轻推开门,只见房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书籍散落一地,却不见无尘子的身影。他刚要进去,却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连忙转身,一把短刃已经刺到眼前!

“谁派你来的?”刺客戴着面罩,声音沙哑,手中短刃寒光闪烁,招招致命。

陈祖义侧身避开,拔出佩刀,与刺客缠斗起来。刺客的武功极高,招式狠辣,显然是顶尖高手。陈祖义虽在南海多年,实战经验丰富,却也一时难以取胜。

打斗间,刺客的面罩被陈祖义的刀划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竟是之前假扮李默的那个高手!

“是你!”陈祖义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杀无尘子?”

假李默冷笑一声,招式愈发凌厉:“陈祖义,你坏了陛下的大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毒针,朝着陈祖义射去。

陈祖义连忙躲闪,毒针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墙上,冒出阵阵黑烟。就在这时,楼下的锦衣卫听到动静,冲了上来,对着假李默围拢过去。

假李默见状,知道寡不敌众,虚晃一招,破窗而出,消失在泉州府的街巷中。

陈祖义追到窗边,看着假李默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假李默口中的“陛下”,到底是朱瞻基,还是王十三?

无尘子又去了哪里?他低头看向地上散落的书籍,突然发现一本残破的册子,上面写着“天脉龙藤培育之法”,还有几行字迹潦草的批注,似乎是无尘子所写。

“看来,这人皇教和天脉龙藤,还有朱瞻基,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陈祖义握紧手中的册子,眼神凝重,“泉州府这趟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