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北镇抚司(2 / 2)

周韬竟然主动交出了这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的把柄?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大人!”王十三合上账册!抬眼看向周韬!眼神锐利如鹰!“这是何意?”

“呵呵。”周韬搓着手!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王大人!您如今是锦衣卫百户!持巡北铁牌!巡察北疆!身份尊贵!前途无量!”

“下官深知!以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实在是有损大人清誉!更可能成为大人日后青云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周韬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责!“下官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主动将这些过往的糊涂账清理干净!免得污了大人的前程!”

“这本账册!是唯一的原册!所有相关的副本和记录!下官已经亲自销毁!绝无留存!”周韬拍着胸脯保证道!“从今往后!余吾巡检司与潞州盐务!再无任何瓜葛!账目清楚!清清白白!”

王十三静静地听着!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果然是个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炉火纯青!他交出账册!销毁副本!表面上是为了自己好!实则是在向自己表善意!主动割断过去的联系!避免日后被清算!同时也是在向自己示好!换取未来的庇护!

“另外。”周韬见王十三沉默不语!脸上笑容更盛!又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好的会票!双手奉上!“这是一千两会票!京城‘汇通钱庄’的票号!见票即兑!”

“算是下官一点心意!恭贺王大人高升!”周韬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大人此去北疆!巡察四方!路途遥远!开销甚大!这点银子!权当是下官孝敬大人的一点盘缠!”

“日后大人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吩咐!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周韬说着!又深深一揖!“还望大人念在往日情分!多多提携关照下官!”

王十三看着眼前那张面额巨大的会票!又看了看手中那本已经失去威胁的账册!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周韬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既主动消除了自己对他的杀心和威胁!又送上重礼!试图攀附上自己这棵新晋的大树!为自己在潞州继续当土皇帝铺路!

此人虽然贪婪狡诈!但确实识时务!懂进退!而且在潞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留着他!暂时维持潞州稳定!或许比换掉他更有利!

毕竟!自己即将北上!潞州需要一个熟悉情况又听话的人坐镇!而周韬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至少在目前是!

“呵呵。”王十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伸手接过了那张会票!看也不看便塞入怀中!同时将那本账册也随意地收好!

“周大人!”王十三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有心了!”

“这账册和银子!本官就收下了!”

“潞州是本官的根基!也是本官的家!”王十三目光锐利地盯着周韬!“本官北上期间!潞州就拜托周大人了!”

“希望周大人能恪尽职守!保境安民!莫要让本官失望!更莫要让朝廷失望!”

“否则。”王十三语气陡然转冷!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本官这巡北铁牌和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可不是摆设!”

周韬浑身一颤!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连忙躬身应道!“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守护潞州!绝不辜负大人信任!绝不辜负朝廷重托!”周韬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中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暂时保住了官位和性命!

“嗯!”王十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来路走去!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和威势!

周韬躬身站在原地!直到王十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敢直起腰!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望着王十三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敬畏和一丝后怕!随即又化作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盘算!

“这位小爷如今可是真成了气候了。”周韬喃喃自语!转身快步走进衙门!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潞州经营得更加铁桶一般!以应对这位新晋锦衣卫百户日后可能的巡查!和随时落下的屠刀!

王十三怀揣着那本已然失去威胁的账册和一千两银票!心中却并无太多轻松!周韬的主动投诚!看似解决了一个麻烦!却也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潞州这潭水的深浅!他需要尽快北上!

但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与家人告别!尤其是在得知家人可能深藏不露之后!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疑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他转身朝着王家老宅的方向大步走去!

然而刚走出衙门前那条长街的拐角!一道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便如同早已等候多时一般!从路旁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中转出!挡在了他面前!

正是王家护院总管!王龙彪!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面容刚毅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股沉稳如山的气息!他对着王十三微微躬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灰布袋子!双手奉上!沉声道!“少爷!老爷让我交给您的!”

王十三微微一愣!接过袋子!入手轻飘飘的!似乎一沓纸片!他疑惑地打开袋口!往里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震!

袋子里!赫然是一叠厚厚的会票!以及那足以让任何人都瞠目结舌的面额——黄金三千万两!见票即兑!

三千万两黄金!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王十三脑海之中!震得他心神剧颤!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王家殷实!在潞州也算富户!但三千万两黄金!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哪里是什么富户?这分明是富可敌国!

恐怕连潞州首富周家都远远不及!甚至可能比那山西首富魏家也不遑多让!父亲王富贵!那个平日里只知道埋头酿酒的男人!他到底有什么瞒着自己?王家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老爷还让我带句话!”王龙彪似乎对王十三的震惊视而不见!声音依旧沉稳如铁!“家!不用回了!”

“老爷说!家里一切安好!让少爷不必挂念!”

“他还说。”王龙彪顿了顿!目光直视着王十三!仿佛在传递着王富贵的原话!“去闯吧!天高海阔!任你翱翔!王家的男儿!志在四方!不必拘泥于一隅!更不必回头!”

“不用回了?”王十三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心中翻江倒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失落!有不解!更有一种被彻底托付和信任的沉重感!

父亲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王家不需要他的守护!甚至主动切断了他与潞州最后一丝温情的羁绊!让他心无旁骛!去追逐自己的道路!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拿出如此巨额的财富?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薛家的遭遇?知道了永生道的卑鄙和岭南的危局?知道自己需要这笔钱去支持薛城掌控薛家?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父亲王富贵!绝非表面上那个简单的商人!他的目光和能量!恐怕早已超出了潞州甚至山西的范畴!

王十三紧紧握着手中那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灰布袋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彪叔!”王十三声音低沉沙哑!“替我转告父亲!”

“他的话!我记下了!”

“这钱!我收下!”

“王家的男儿!不会让他失望——!!”最后一句!王十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王龙彪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然后对着王十三再次躬身!转身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角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王十三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又抬头望向王家老宅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和一股更加坚定的信念!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与王家老宅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要给林源安排点儿事儿。

见到林源后王十三没有废话!

“立刻挑选你手下最可靠得力的人,带上这些会票,以最快速度,秘密南下找到薛城,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将这些会票!亲手交到他手中!”王十三目光锐利!

“让他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掌控薛家!整合岭南!”

“无论是薛家内部稳定所需的开销!还是收买人心打通关节的花费!所有一切!我将全力支持!”

“记住!”王十三语气加重!“是持续输血!全力支持!只要薛城需要!银子管够!德义信要在岭南设立分号!要全力配合!确保资金随时到位!”

“此事关系重大!绝密!”王十三盯着林源的眼睛!

“明白!属下明白!”林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无比郑重的神色!“请主上放心!”

“属下亲自挑选心腹之人!保证将这笔款项安全送达薛城总管手中!”

“德义信会尽快在岭南设立分号!服从薛总管的领导!全力配合!确保资金畅通无阻!”林源拍着胸脯保证道!

“很好!”王十三微微颔首!“事成之后!本官记你一功!”

“属下不敢居功!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主上所托!”林源再次躬身!语气无比坚定!

一路上风驰电掣,在数日后抵达京城。

正阳门箭楼上的铜铃正被北风吹得叮当作响。

此时的日头斜斜照在九丈高的城墙上,把“永定门”三个鎏金大字映得晃人眼,仿佛在宣告着这座城市的威严与繁华。

王十三摘下蒙尘的护腕擦了擦额角,终于到京城了。

“让让!让让!”身后传来急促的铜铃声,两头骆驼喷着白气从官道斜插过来。

王十三本能地按住腰刀,目光警惕。

可当他瞧见驼峰间晃着的“晋”字旗,以及商队头领包头布上还沾着的雁门关外的土粒时,心中的警惕瞬间化为一抹亲切。

他喉头动了动,那些带着醋香的山西土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让他想起大同刀削面。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家乡的温暖就在眼前。

城门口,堵着三辆运煤的骡车,黑黢黢的煤块从荆条筐缝隙里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滚成断续的墨线。

穿灰鼠皮袄的税吏正揪着个挑担老农的领子,满脸不耐烦地嚷道:“两吊钱的入城税都缴不起?”

老农竹筐里扑棱出两只芦花鸡,惊得巡城马队里那匹青海骢扬起前蹄,马嘶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王十三见状,不紧不慢地掏出腰牌,那铜牌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金芒。

税吏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的嚣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堆笑,忙不迭地要来牵他的马,嘴里还念叨着:“大人,您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走进城门,棋盘街的喧嚣扑面而来,热闹得像一锅滚开的羊汤,热气腾腾。

卖糖葫芦的小贩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扯着嗓子吆喝:“冰糖葫芦,又甜又脆嘞!”

那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格外响亮。

穿红衫的丫头举着糖人从王十三马前跑过,琉璃喇叭吹出的唢呐调子混着护国寺的钟声,在飞檐斗拱间撞出回响,仿佛在演奏一曲独特的市井乐章。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琳琅满目。

绸缎庄里,五彩斑斓的绸缎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掌柜娘正热情地向顾客介绍着最新的花色;瓷器店中,精美的瓷器摆放得整整齐齐,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件青花瓷瓶,眼中满是爱惜;药铺里飘出阵阵药香,伙计们忙着抓药、包药,有条不紊。

还有那卖炒货的摊子,花生、瓜子、栗子在大锅里翻炒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购买。

王十三的皂靴刚踩上东江米巷的石板,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有卖香粉的,那香粉的香气淡雅清新,引得不少富家小姐纷纷围拢;有卖糕点的,各种造型精美、香甜可口的糕点让人垂涎欲滴;还有卖文房四宝的,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文雅之气。

远处,一队波斯商人捧着镶宝石的犀角杯从会同馆出来,他们身上的麝香味浓郁而独特,惊得王十三的坐骑直打响鼻。

那些波斯商人穿着华丽的服饰,头戴精致的头巾,满脸的骄傲与自信,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富有与尊贵。

当王十三在兵部衙门前递上勘合时,周围的一切依旧热闹非凡。

不远处,有个卖艺的场子,一个耍杂技的大汉正将几把飞刀接连抛向空中,又稳稳地接住,引得观众阵阵喝彩;一个卖艺的小姑娘则在一旁表演柔术,身体柔软得如同一条蛇,让人惊叹不已。

两个书吏在廊下嘀咕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北镇抚司又送进来个御史,诏狱东墙的血三日没冲干净......”话音未落,一乘四人抬的绿呢轿子转过街角,轿帘上金线绣的獬豸在风中微微颤动。

这轿子的出现,仿佛在这繁华的市井中投下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圈神秘的涟漪,让人不禁对轿中的人充满好奇,也暗示着这繁华背后隐藏的权力斗争与暗流涌动。

在这热闹的街头,还有那算命先生,摆着卦摊,口中念念有词,为过往的行人占卜吉凶;那磨刀的匠人,认真地磨着手中的刀具,火星四溅;那卖茶水的小摊,热气腾腾,为赶路的人提供片刻的休憩。街边的大树上挂着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温暖。

按照指引,他来到了吏部。吏部大堂里,官员们忙碌地穿梭着,公文堆积如山。王十三在堂外等候,心中忐忑不安。终于,一个小吏将他引入内堂。

“王十三?”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官员抬眼打量着他,手中拿着他的履历文书。

“卑职正是。”王十三恭敬地行礼。

“嗯,此次陛下特擢升你为锦衣卫百户。这是莫大的恩宠,你可要好好珍惜。”官员说着,将一份盖有礼部紫花印的任命文书递给他。

王十三双手接过,心中满是感激与敬畏:“卑职定当不负圣恩。”

从吏部出来,前往皇城东北角。北镇抚司的建筑威严庄重,远远望去,正门的五开间三启门制式,透着一股让人敬畏的气势。

他来到正门,门口的缇骑如雕塑般站立,眼神冷峻。王十三赶忙上前,出示牙牌和告身。缇骑接过,仔细查验,尤其是牙牌内侧的密写图案,反复查看后,才点了点头,放行。

走进前院,王十三看到了“承旨亭”,心中暗暗惊叹这建筑的精致与威严。他被引领着穿过前院,来到中庭的镇抚堂。镇抚堂内,太祖御赐的“彰善瘅恶”金匾高悬,庄严肃穆。

镇抚使长孙高坐在堂上,目光如炬,看着王十三进来,微微颔首。王十三赶忙上前,行大礼,然后开始汇报自己在潞州的任职经历。

镇抚使长孙高听着,不时微微点头,待王十三说完,他缓缓开口:“北镇抚司,乃如朕亲临之地。你既入此门,便要严守职责,不可有丝毫懈怠。这里的每一份任务,都关乎社稷安危,皇上的信任。”

王十三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接下来,便是授印仪式。一个精美的印盒被呈上,镇抚使长孙高打开,取出刻有“北镇抚司百户之印”的官印。王十三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心中满是庄重。这一刻,他正式成为了北镇抚司的一员。

在太祖御刀前,王十三庄重地宣誓效忠皇帝。他的声音坚定,回荡在镇抚堂内:“忠于职守,严守机密,不徇私情……”

宣誓完毕,掌刑千户走了过来,带着他前往后院参观诏狱。后院,立着“石敢当”,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诏狱入口阴森,走下台阶,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掌刑千户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每一个都有其背景和故事。刑讯流程必须严格按照规矩来,不可滥用私刑,但也绝不能心慈手软。”

王十三看着阴暗潮湿的牢房,水牢里的积水映着微弱的光线,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明白,自己从此踏入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乎生死。

参观完诏狱,王十三回到镇抚堂,心中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从一个地方巡检,到如今的锦衣卫百户,这是机遇,也是挑战。

夜晚,王十三躺在客栈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思绪万千。他想起了在潞州的日子,那些和手下兄弟们的时光,简单而充实。如今,身处京城,面对这复杂的官场和神秘的北镇抚司,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然而,王十三心中也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不会退缩。他要在这锦衣卫的世界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不辜负太子的信任,也不辜负自己的信念。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十三开始努力熟悉北镇抚司的事务。他每天早早来到镇抚司,翻阅卷宗库中的天下卫所密档,了解各种案件和人物背景。刑具库中陈列的审讯工具,让他对审讯流程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在镇抚堂,他认真观察每一次案件的审理,学习如何与犯人周旋,如何从细微之处寻找线索。

同时,王十三也开始与北镇抚司的同僚们打交道。有的对他这个新上任的百户表现出友好,有的则持观望态度。他明白,在这个权力交织的地方,人际关系同样重要。他努力融入这个集体,虚心向老资历的官员请教,学习他们的经验和处世之道。

七月初一,天还未亮,寅时的北镇抚司校场,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呼啸而过,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响。王十三身着军服,腰佩腰刀,身姿挺拔地站在点将台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台下整齐列队的下属。

“点卯!”王十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赵一!”

“到!”

“钱二!”

“到!”

……

一声声应答在空旷的校场回荡,王十三仔细核查着每一个人的装备。腰刀寒光闪烁,铜制腰牌与巡北铁牌绑在一起,在微弱的晨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毒药囊被妥善地系在腰间。

这些日子衙门里一直没给王十三安排具体工作,王十三决定去找上官问问。

片刻后,镇抚使院前。

“下官王十三!参见镇抚使大人!”王十三上前一步!躬身抱拳!行下属之礼!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长孙高抬起眼皮!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在王十三身上缓缓扫过!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王十三?”长孙高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的情况!本官已经知晓!”

“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过!”长孙高提到太子时!语气微微加重!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意!“让本官好生安排!”

王十三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来了!他屏息凝神!等待着下文!

“不过。”长孙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平淡!“北镇抚司事务繁杂!各有司职!规矩森严!”

“你初来乍到!又是持巡北铁牌的特派百户!职责在于巡察北疆!肃清奸宄!保境安民!”长孙高目光直视王十三!“这京城之内的具体差事!恐怕一时半会也难以给你安排妥当!”

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滴水不漏!将王十三完全排除在北镇抚司核心权力和事务之外!

所谓“难以安排妥当”!不过是一句漂亮的托词!潜台词就是:你是太子殿下塞进来的人!挂着巡北的名头!就好好去北边待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你别插手!也别想插手!

王十三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依旧恭敬地道!“下官明白!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长孙高对王十三的识趣似乎颇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嗯!你明白就好!”

“既然是巡察北疆!那便需要一支得力的人马!”长孙高从桌案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给旁边侍立的一名千户!“张千户!”

“属下在!”那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千户张际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圣旨里说王百户可以私募番役,你去诏狱里给他调点人手,按勾决暂缓办!”长孙高淡淡地吩咐道!“人员名册你亲自去挑!务必要精干得力!不得有误!”

“是!大人!”张际接过文书!沉声应道!目光瞥了王十三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和不易察觉的疏离!

“另外。”长孙高又看向王十三!“你持巡北铁牌!有直达天听之权!可便宜行事!”

“北疆诸事!凡涉及藩王不法!官员贪腐!江湖异动!军情要务!皆可先斩后奏!密报于本官或直接上奏太子殿下!”长孙高语气平淡!却将“便宜行事”和“密报太子”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至于京城这边。”长孙高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若无特别紧要之事!便不必常来衙门点卯了!专心做好你巡察北疆的差事即可!”

这番话!彻底将王十三排除在北镇抚司日常运转之外!名义上是给了他“便宜行事”的大权!和一支人马!实则是将他流放到了北疆!远离京城权力中心!同时也暗示他!有事直接找太子!别来烦北镇抚司!

“下官明白!谢大人提点!”王十三心中一片冰冷!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和平静!再次躬身行礼!他知道!这就是现实!太子殿下的名头能保他平安进入北镇抚司!却保不住他在这里立足!甚至会成为他被排挤的根源!

“嗯!”长孙高挥了挥手!示意王十三可以退下!“张千户!带王百户去挑人手!”

“是!大人!”张际应道!随即对王十三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百户!请!”

王十三最后看了一眼端坐在上位的长孙高!然后转身跟着张千户走出了镇抚堂!

走出堂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王十三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值房里投射出来的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冷漠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这个新来的巡北百户!在这北镇抚司里!已经被彻底边缘化!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存在!一个被放逐到北疆的棋子!

京城,北镇抚司诏狱,地下三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霉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刑具!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射着幽冷的光!通道两侧是一间间铁栅围成的牢房!

里面关押着形形色色的囚犯!他们或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死寂!或如同野兽般低吼!撞击着铁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这里是人间地狱!是权力和酷刑交织的深渊!

王十三在一名面色阴鸷的力士引领下!缓步行走在这条通往地狱深处的通道上!他身上崭新的军服和腰间那枚巡北铁牌!在这片污浊和绝望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无数道或好奇!或怨毒!或麻木的目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地扫过一间间牢房!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如同在挑选货物的买家!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千户张际递来的那份“凶徒名录”上的名字!

“王百户!”引路的力士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几间特别加固的牢房!声音嘶哑道!“您要看的人!都在这里了!个个都是硬茬子!您可小心着点!”

王十三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逐一扫过那几间牢房!

第一间!

一个身材魁梧如同铁塔般的汉子!背靠墙壁!盘膝而坐!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囚服几乎遮不住虬结如龙的肌肉!手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但他的腰背却挺得笔直!

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股沙场宿将特有的肃杀之气!即使深陷囹圄!也难掩其锋芒!正是前五军断事官,外号铁秤砣的邱铁鹰!

王十三心中一动!此人精通三十式重甲刀法!乃是冲锋陷阵破阵斩将的利器!虽然罪名是贪墨军功!但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也许是被上官推出来顶罪!这样一个有能力!有冤屈的猛将!正是他北上所需的先锋之才!

第二间!

一个身形纤细面容苍白却异常清丽的女子!她安静地坐在草席上!低垂着眼帘!仿佛与周围的污秽隔绝!

但王十三敏锐地注意到!她那看似随意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样式古朴的木簪!正是河间府白莲教香主之女——剑三娘!

她的七十二路子母针!神出鬼没!见血封喉!缩骨遁地之术!更是潜行暗杀刺探情报的绝技!为父报仇毒杀知府!虽触犯王法!却也是个至情至性的狠角色!王十三需要这样一把藏在暗处的毒匕!

第三间!

一个身形精悍如同猎豹般的男子!他正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那双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

尤其是食指和拇指!茧子厚得惊人!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仿佛手中擦拭的不是破布!而是他心爱的弓箭!正是前宣府夜不收鬼眼常罗!

三连珠箭!百步穿杨!夜不收出身的顶尖斥候和神射手!为妻复仇射杀参将之子!虽鲁莽!却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北疆茫茫草原戈壁!正需要这样一双鹰眼和利箭!

第四间!

一个身形瘦小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子!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正是前大同卫镇抚哑阎罗布离!

勾连藩王获罪!但他那手出神入化的獒犬控心术!能驱使数十猛犬群攻!在特定环境下!威力惊人!尤其是在草原追踪围猎方面!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王十三需要这样一个能沟通兽类的奇人!

第五间!

一个头发如同乱草般披散的壮汉!他正烦躁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双手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胸膛!留下道道血痕!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正是蔚州矿工起义领袖疯斧田火火!

袭杀督矿太监!死罪!他的链子飞斧!斧柄藏火药!威力巨大!而那燃血秘术!更是绝境中爆发恐怖战力的底牌!虽然代价巨大!但王十三需要这样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撕开防线的狂战士!

第六间!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甚至超过邱铁鹰的和尚!他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如同铜浇铁铸般的肌肉!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疤!他盘膝而坐!如同一尊铁佛!但双眼却赤红如血!呼吸粗重!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正是五台山疯罗汉——五疆和尚!

杖杀布政使妻弟!罪名不小!但他那套敌我不分却威力绝伦的疯魔棍法!以及那身几乎刀枪不入的金钟罩硬功!虽然有咽喉和下阴两处罩门!绝对是一尊人形凶器!王十三需要这样一个能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的肉盾和攻坚利器!

王十三的目光在这六人身上一一扫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这六人!虽然个个身负重罪!桀骜不驯!甚至精神状态都有问题!

但他们所拥有的能力!正是他北上巡察所急需的力量!尤其是在他拥有忠心术这张王牌!这些凶徒的桀骜和疯狂!反而能被他完美掌控!化为最锋利的爪牙!

“就他们六个!”王十三指着邱铁鹰、剑三娘、鬼眼常罗、哑阎罗布离、疯斧田火火、疯罗汉五疆的牢房!对身旁的力士沉声道!“开锁!放人!”

力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惊惧!“王百户!这这几个可都是要犯重犯!尤其是那疯和尚和那疯斧子!发起狂来六亲不认!您确定要带走他们?”

“本官说了!”王十三眼神一冷!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出来!“开锁!放人!”

“一切后果!本官自会承担!”

力士被王十三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多言!连忙掏出一大串沉重的钥匙!哆哆嗦嗦地上前打开牢门和镣铐!

“哗啦哗啦”

铁链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牢狱中格外刺耳!

六道或魁梧!或精悍!或纤细!或疯狂的身影!缓缓从各自的牢房中走出!他们的目光带着警惕!疑惑!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凶戾!齐刷刷地聚焦在王十三身上!如同六头刚刚被放出牢笼的猛兽!在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锦衣卫百户!这个即将成为他们新头头的男人!

王十三迎着那六道充满压迫感和野性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那枚冰冷沉重的巡北铁牌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本官!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王十三!”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奉圣命!持此铁牌!巡察北疆!肃清奸宄!”

“尔等身负重罪!本该处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亦惜才!”

“今日!本官特赦免尔等死罪!”王十三目光如电!扫过六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今日起!尔等便是本官麾下番役!”

“随本官北上!戴罪立功!”

“若能立下大功!本官自会奏请朝廷!还尔等自由之身!”

“若有二心!或临阵退缩!”王十三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本官定让尔等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通道!那六名凶徒感受着王十三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和威严!

眼神中的凶戾和桀骜都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枚象征着皇权和生杀大权的巡北铁牌时!心中更是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让这六人在外面等着自己,王十三继续下到诏狱地下五层。

这里的空气更加粘稠阴冷!血腥气混合着绝望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通道两侧的牢房更加坚固!铁栅粗如儿臂!门上还挂着沉重的铜锁!

每一间牢房都如同一座独立的钢铁坟墓!关押着真正的绝世凶魔!他们的气息或狂暴或阴冷或诡异!即使隔着铁栏!也能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和发自灵魂的战栗!

张际这位掌管诏狱多年的千户!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张滚烫的一千两会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复杂地看着身旁神色平静的王十三!

“王百户!”张际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腥!心性更是桀骜不驯!视人命如草芥!”

“您虽然实力高强!但毕竟年轻!”张际试图做最后的劝阻!“万一压不住他们反噬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没有说话!

“嗡——!!”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通道!

张际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他眼中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王十三!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宗师?!”张际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他终于明白!王十三为何有如此底气!这股力量!绝对是宗师才能拥有!甚至可能更强!

“现在可以了吗?张千户?”王十三缓缓收回威压!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两张价值两千两银子的会票!又感受着王十三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最终狠狠一咬牙!

“开门!”张际对着身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狱卒吼道!“带王百户进去!他要看哪个!就开哪个!”

第一间牢房。

一个身形挺拔如剑的身影!背对牢门!静静站立!他身上穿着一件灰白囚服!但那股冲霄的剑气!却仿佛要刺破这铁牢!撕裂这黑暗!即使隔着铁栏!也能感到皮肤被割裂般的刺痛!正是以“禁宫九剑”名震天下的剑魔——叶孤白!罪名:附逆不臣!判凌迟!

第二间牢房。

一股浓重的尸臭和阴寒之气扑面而来!牢房内没有床铺!只有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棺材盖半开着!一个穿着破旧道袍!面容枯槁如同骷髅般的老者!正盘膝坐在棺材里!正是湘西赶尸门末代掌门——鬼师尤九幽!罪名:妖术惑众!判枭首!

第三间牢房。

一个穿着破旧官袍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的中年男子!他正对着墙壁上一道微弱的光线!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不断比划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眼神中充满了一种病态的痴迷和疯狂!正是前钦天监漏刻博士——徐照影!罪名:私修《天机窥要》!妄测帝星!判斩监候!

王十三看着他那油尽灯枯的模样!眉头微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块散发着温润光泽和奇异馨香的膏状物!正是珍贵无比的南海鲛人膏!

“徐照影!”王十三声音低沉!“本官知你燃寿烛照!寿元无多!”

“此乃南海鲛人膏!一斤可延寿一月!”王十三将玉盒递到牢房前!“追随本官!此物供你续命!你那窥探天机之能!本座不会轻易动用!但若需要你出手时!”

王十三目光灼灼!“你可愿意?”

徐照影那双痴迷于虚空的眼睛!猛地聚焦!死死盯着那盒鲛人膏!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浮木!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他噗通一声跪倒!声音嘶哑激动!“徐照影愿追随主上!以残烛之躯!窥天机一隅!报主上续命之恩——!!”

第四间牢房。

一个身形婀娜面容却模糊不清的女子!她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凳上!手中拿着一小块不知什么材质的东西!对着墙壁上微弱的反光!仔细地雕刻着!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件神圣的艺术品!但那模糊的面容和周身散发的诡异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正是白莲教妖女——千面罗刹吴道韵!罪名:冒充王妃未遂!判凌迟!

第五间牢房。

一个穿着破烂僧衣却浑身散发着浓郁药香和甜腥毒气混合味道的和尚!他盘膝而坐!面前摆放着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瓶!他时而癫狂大笑!时而暴怒捶地!时而哀嚎痛哭!时而惊恐颤抖!表情瞬息万变!如同疯魔!正是嵩山少林叛僧——毒佛不同和尚!罪名:炼毒弑官!判枭首!

第六间牢房。

一个头发花白蓬乱如同鸟窝的老者!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一堆精巧的零件!他的手指异常灵活!如同穿花蝴蝶!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头小鸟便在他手中成型!小鸟翅膀微微扇动!竟然发出清脆的鸣叫!正是苏州巧匠——机枢子英俱!罪名:私造军械!判斩!

第七间牢房。

一个身形佝偻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蜷缩在角落里!他的头发几乎掉光!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老年斑!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正是拥有诡异秘术碎时的——碎时翁!罪名:不详!判终身监禁!

王十三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微凛!这就是施展碎时秘术的代价!每一次使用!衰老一岁!

王十三身后几个小旗早已被王十三以忠心术收服,此刻他们每人手中都紧紧攥着一个特制的皮囊!里面装着无色无味却能放倒宗师的顶级迷药——“醉仙散”!这是常太寒亲自调配的大杀器!

千户张际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他再次看向手里那两张一千两银子的会票!感觉烫手无比!他看着王十三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感受着牢房深处传来的那几股恐怖气息!最终狠狠一咬牙!对着身后几名同样面无人色的狱卒挥了挥手!

“开门!”张际声音嘶哑!“一切听王百户吩咐!”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王十三眼神一凝!低喝道!“动手!!”

“嗖!!”

“嗖!!”

几名小旗如同鬼魅般窜出!他们身形灵动!脚步轻捷!目标直指那七间死囚牢房!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在接近牢房铁栅的瞬间!便将手中皮囊对准牢房内猛地一捏!

“噗——!!”

“噗——!!”

一股股无色无味的轻烟!如同薄雾般瞬间弥漫开来!迅速充斥了整个牢房空间!这醉仙散!药力霸道绝伦!专门针对武者经脉和气血!即便是宗师高手!在毫无防备吸入之后!也会在数息之内气血凝滞!经脉酥软!意识陷入深度昏迷!

牢房内立刻传来了不同的反应!

剑魔叶孤白盘膝而坐!周身剑气缭绕!试图将烟雾逼开!但那烟雾无孔不入!他身体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不甘!随即头一歪!软倒在地!那股冲霄的剑气瞬间消散!

鬼师尤九幽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便任由烟雾笼罩!很快便如同一截朽木般栽倒在棺材里!他身边的尸体也彻底不动了!

徐照影本就油尽灯枯!对迷药的抵抗力最弱!烟雾刚一吸入!便直接昏死过去!连挣扎都没有!

千面罗刹吴道韵反应最快!她似乎想撕下脸上的什么东西!但手刚抬起一半!眼神便涣散了!软软瘫倒!

毒佛不同和尚脸上闪过一丝癫狂的笑容!似乎想试试这迷药的毒性!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也昏迷过去!他面前那些颜色诡异的小瓶滚落一地!

机枢子英俱正沉迷于手中的机关零件!对外界毫无察觉!吸入烟雾后!手中的零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趴在了工作台上!

碎时翁蜷缩在角落里!气息微弱!那迷烟对他似乎效果不大!但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便又闭上了!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任由自己陷入更深的昏睡!

“快!”王十三沉声命令!“开锁!拖人!动作要快!”

力士们颤抖着手!用特制的钥匙打开了沉重的牢门!王十三手下的小旗立刻冲了进去!他们戴着特制的鹿皮手套和面罩!小心翼翼地将七位昏迷不醒的宗师拖了出来!如同拖拽着七头沉睡的巨龙!每个人都被用浸透了醉仙散药液的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确保万无一失!

张际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狂跳!他感觉自己在参与一件疯狂到极点的事情!把诏狱最危险的死囚宗师迷晕拖走!

但手中那两张滚烫的会票和王十三那深不可测的背景又让他不敢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看着!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镇抚使的命令,虽然过程有点特殊。

王十三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步伐从容!走到张际面前!神情颇为谦和!甚至带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张千户!”王十三微微拱手!声音清朗而客气!“今日之事!多亏千户大人行方便!下官感激不尽!”

张际连忙还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王百户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他心中却在打鼓!这位小爷前倨后恭!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十三笑容不变!语气更加诚恳!“千户大人掌管诏狱!明察秋毫!这诏狱深处!如同一座宝库!藏龙卧虎!”

“下官此次北上巡察!责任重大!深感人手不足!尤其是需要一些有特殊本领的人才!”王十三目光真诚地看着张际!“日后!若再有像今日这般身怀绝技却身陷囹圄的高手!”

“还望千户大人务必想着点下官!”他特意加重了“想着点”三个字的语气!然后话锋一转!语气轻松自然!“价钱嘛!”王十三微微一笑!“就按今天这个标准!绝不让千户大人为难!”

张际闻言!心中猛地一跳!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对方不仅态度客气!还主动提出了一个长期合作的提议!

按今天这个标准!两千两银子换一批宗师级的死囚!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而且是纯金馅饼!

诏狱里最不缺的就是死囚!尤其是那些身怀绝技却桀骜不驯的宗师!他们的结局几乎注定是凌迟或枭首!

与其让他们烂在牢里!或者被某些大人物秘密处决!不如卖给这位出手阔绰背景深厚的王百户!

手续合规?张际心中冷笑!诏狱里死个把人!尤其是这种重犯!只要上面不深究!操作空间大得很!风险几乎为零!而收益却是实打实的银子!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哈哈哈!”张际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刚才的紧张和担忧一扫而空!他用力拍了拍胸脯!保证道!“王百户说哪里话!”

“您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又持巡北铁牌!肩负重任!本官理当全力支持!”

“你放心!”张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这诏狱里但凡有什么‘特殊人才’!本官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价钱就按你说的!”张际搓了搓手!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王十三看着张际那副见钱眼开又故作热情的模样!心中冷笑!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如此!便多谢张千户了!”王十三声音依旧客气!“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拜谢!”

“好说!好说!王百户慢走!慢走!”张际连忙热情相送!脸上笑容灿烂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

直到王十三和他手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诏狱幽深的通道尽头!张际才缓缓直起腰!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两张沉甸甸的会票!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七间死囚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而贪婪的笑容!

“嘿嘿。”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算计!“铁打的诏狱!流水的死囚!”

“这生意!做得!太做得了!”

“王十三你可真是我张际的财神爷啊!!”

王十三走出诏狱大门!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阴影中的北镇抚司衙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深邃的弧度!

张际的贪婪!在他意料之中!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条隐秘的渠道!已经打通!源源不断的“特殊人才”!将成为他未来力量的重要补充!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野望!在他胸中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