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更如同索命的幽灵,身形快如鬼魅!
手中短刃在阴影中划出致命的寒光!四名潜伏在制高点、正欲张弩搭箭的东厂弩手,只觉得脖颈一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捂着喷血的喉咙,软软栽倒!弩箭散落一地!
一击毙命!精准!狠辣!
“砰!咔嚓!”
另一边!雷万钧如同人形凶兽!魁梧的身躯撞破一堵残破的矮墙!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音爆!狠狠砸在一名手持铁尺的番子胸口!
“噗——!” 那番子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胸骨瞬间塌陷!口中鲜血夹杂着内脏碎块狂喷!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另一名番子身上!两人滚作一团!雷万钧如影随形!一脚踏下!
“咔嚓!” 骨裂声令人牙酸!另一名番子的腰椎瞬间粉碎!惨叫声戛然而止!另外两名番子惊骇欲绝,刚举起分水刺,雷万钧已如同猛虎般扑至!双拳齐出!如同两柄重锤!
“砰!砰!” 两声闷响!两名番子头颅如同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飞溅!摧枯拉朽!暴力碾压!
“嗯?不好!” 刁不二(鬼影子)正潜伏在一座高大的墓碑后,看到手下瞬间被解决大半,脸色剧变!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就要遁入阴影!
“刁档头这么急着走呀?” 一个娇媚酥骨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
刁不二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只见章灵儿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手中却捏着一枚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细针!
“咻——!”
细针无声无息地射向刁不二面门!
刁不二不愧是“鬼影子”,反应极快!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细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血痕!
“找死!” 刁不二眼中凶光爆射!腰间“透骨锁魂鞭”如同毒蛇般弹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抽章灵儿脖颈!
“嘻嘻……晚了哦!” 章灵儿娇笑一声,身形如同穿花蝴蝶般轻盈飘退!同时,她手中那个小巧玉瓶猛地一捏!
“噗——!”
一股无色无味、却带着奇异甜香的粉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刁不二笼罩其中!
“迷香?!” 刁不二脸色瞬间惨白!他急忙闭气!但已经吸入一丝!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内力运转滞涩!
“蚀骨针——去!” 章灵儿手腕连抖!
“咻咻咻——!”
数道幽蓝寒光精准无比地射入刁不二的肩井穴、环跳穴!针上淬着的“蚀骨软筋散”瞬间发作!
“呃啊——!” 刁不二只觉得浑身筋骨如同被万蚁啃噬!剧痛钻心!更有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身体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眼中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噗嗤!噗嗤!” 最后两名试图逃跑的番子,被如同鬼魅般出现的崔玉,用两柄淬毒飞镖精准地钉穿了脚踝!惨叫着扑倒在地!
战斗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息!
九名东厂精锐!包括档头“鬼影子”刁不二在内!六人毙命!刁不二及两个番子被生擒!
王十三缓缓走下马车,踏过一地狼藉和血腥。他看都没看那些尸体,径直走到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的刁不二面前。
刁不二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死死盯着王十三:“王……王十三……你……你敢动东厂的人……赵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王十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他缓缓蹲下身,声音冰冷如刀:
“赵无眠?一条狗罢了。”
他伸出手,手指如同铁钳般捏住刁不二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告诉我,”王十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谁派你来的?是赵无眠自己?目标是我?还是董家?”
刁不二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不说?”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没关系。章灵儿……”
“在呢!”章灵儿笑嘻嘻地凑过来,手中多了一根更粗、闪烁着诡异绿芒的长针。
“好好‘伺候’刁档头。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记住别弄死了。”
“嘻嘻!主人放心!灵儿保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章灵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找到了新玩具。
“啊——!!!” 刁不二看着那根绿油油的长针,发出绝望的惨叫!
章灵儿手中的“蚀骨针”闪烁着幽蓝寒光,脸上带着残忍笑容。
“刁档头,”王十三的声音冰冷,如同寒泉,“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刁不二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东厂档头特有的狠厉和狡黠,他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拒声,显然打定主意不开口。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章灵儿娇叱一声,手中长针就要刺下!
“慢!”王十三抬手制止。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深渊般的幽暗所取代。他缓缓蹲下身,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刁不二惊恐的瞳孔深处。
“既然你骨头硬……”王十三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仿佛能穿透灵魂,“那就换个方式说话吧。”
王十三对刁不二使用了忠心术。
片刻之后。
刁不二眼中的恐惧、怨毒、狡黠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顺从!他看向王十三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和绝对的敬畏!
“主上。”刁不二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恭敬。
“说。”王十三声音平淡无波。
“是,主上。”刁不二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毫无保留地交代:
“属下刁不二并非奉任何人之命跟踪主上。”
“属下是在襄垣县衙外,偶然发现主人以巡检司巡检身份出入,且行踪诡秘,神色有异。”
“属下身为东厂档头,职责所在,对任何可疑之人,皆需留意,尤其主人身为巡检,却多次出现在董家谋逆案核心区域,不合常理。”
“属下并未发现主人具体行踪,只是直觉,主人绝非寻常巡检,背后必有隐情,故自作主张暗中尾随 想挖出些有价值的东西,再上报邀功。”
王十三听完,眼神骤然一凝!
巡检身份!频繁出入县衙!行踪诡秘!
破绽!
一个巨大的破绽!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在襄垣行动时,并非时刻以“王缺”的身份出现!虽然次数不多,但落在刁不二这种经验老道、嗅觉敏锐的东厂档头眼里,就成了致命的疑点!
“大意了。”王十三心中暗凛,一股寒意升起。他太过依赖“忠心术”控制县衙底层,却忽略了东厂这种无孔不入的鹰犬!一个小小的身份疏忽,差点引来滔天大祸!
“此事还有谁知道?”王十三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杀意。
“回主上,只有属下和这两个番子知道。”刁不二目光空洞地看向地上另外两人,“属下尚未汇报,想挖到铁证再上报。”
“很好。”王十三眼中寒光一闪!他缓缓站起身。
“杀了。”他指向地上那两名惊恐万状、拼命挣扎的番子,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是!”章灵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手中“蚀骨针”化作两道幽蓝闪电!
“噗嗤!噗嗤!”
精准无比地刺入两名番子的眉心!两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生机瞬间熄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车厢内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刁不二看着瞬间毙命的两名番子,空洞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死的只是两只蝼蚁。
王十三走到刁不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刁不二。”
“属下在!”
“你现在回东厂。”王十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你只是在襄垣例行巡查一无所获!明白吗?”
“属下明白!今日一无所获!”刁不二机械地重复。
“至于这些番子。”王十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说他们在追查白莲教余孽时不幸殉职了。”
“是!属下遵命!”
“回去后一切如常。继续做你的东厂档头。该盯梢盯梢,该汇报汇报。但……”王十三眼神锐利如刀,“有关我的事儿不许再提! 若赵无眠问起,就说王巡检只是奉命协查,并无异常!懂吗?”
“属下懂!主人之事绝不再查!绝不再提!王巡检并无异常!”刁不二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是!属下随时听候主上差遣!”刁不二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王十三挥挥手:“解开他。让他走。”
章灵儿有些不情愿地解开刁不二身上的绳索,拔掉他身上的蚀骨针。
刁不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对着王十三深深一躬,眼神空洞而恭敬:“属下告退!”
说完,他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东厂档头,面无表情地跳下马车,身影迅速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潞州城郊外,官道岔路口。
青布马车缓缓停下。
王十三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远处潞州城巍峨的轮廓,又看向通往余吾巡检司方向的岔路。
刁不二之事虽已暂时解决,却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入他心中,让他对任何潜在的破绽都变得极度敏感!
“雷万钧。”王十三声音低沉。
“属下在!”雷万钧立刻抱拳。
“你即刻启程,去余吾巡检司。”王十三眼神锐利,“找到胡心平。告诉他戏演完了。”
“是!属下明白!”雷万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胡心平这个替身,在真身回来后就得暂时离开。
“速去速回。办完事直接去王家老宅外候命。”王十三下令。
“得令!”雷万钧不再犹豫,跳下马车,翻身上了旁边一匹早已备好的快马,一夹马腹,朝着余吾巡检司方向疾驰而去!
…………
潞州城,王家老宅。
青布马车在距离老宅外的一条僻静小巷停下。
王十三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收敛了周身凌厉的气息,看起来如同一个回乡探亲的普通书生。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难以言喻的锐利光芒。
“崔玉、薛三更、章灵儿。”王十三声音平静。
“属下在!”三人躬身。
“你们散开。”王十三目光扫过周围,“崔玉,你负责外围警戒”
“是!属下领命!”崔玉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口。
“薛三更。”王十三看向冷峻的刀客,“你潜入老宅附近。房顶、树梢、阴影,随你。我要这老宅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明白!”薛三更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同鬼魅般拔地而起,几个起落便融入老宅周围建筑的阴影中,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灵儿。”王十三最后看向娇小的少女,“你守住这条巷子。任何靠近马车的人用你最拿手的东西让他们‘安静’下来。记住,不留痕迹!”
“嘻嘻!主人放心!灵儿保证让这条巷子变成‘鬼巷’!”章灵儿眼中闪烁着狡黠而危险的光芒,手腕一翻,几枚无色无味的药丸和几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出现在指间。
王十三满意地点点头。崔玉的追踪与警戒,薛三更的隐匿与刺杀,章灵儿的毒术与机关三人配合,足以在老宅周围布下一张无形的、致命的罗网!
确保他面见太爷爷的过程绝对隐秘、绝对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神变得复杂而凝重。
金骨大药、冰心诀、董仲颖、家族隐秘,所有的疑问,都指向这座看似平凡的老宅,指向那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太爷爷!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独自一人,朝着那座承载着无数秘密的王家老宅走去。
“叩……叩叩……”
略显沉闷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巷弄中响起。
门内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中气十足的脚步声。
“吱呀——”
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一张须发花白、面容慈祥、带着惊喜笑容的脸庞探了出来。
他穿着藏青色团花夹棉袄,身形微胖却精神矍铄,正是王家老宅的老管家——韩圭!
“谁呀?这大冷天的……”韩圭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但当他的目光看清门外站着的那个挺拔身影时,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点亮了两盏灯笼!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哎哟!我的老天爷!是……是少爷!!”韩圭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他猛地将大门完全拉开,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
“少爷!您……您可算回来了!!”他激动地搓着手,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快!快进来!外头风大!冻着了可怎么好!”
王十三看着眼前这位从小照顾自己长大、视自己如亲孙的老管家,心中那股因襄垣血火、东厂追踪、以及即将面对太爷爷秘密而产生的冰冷戒备,稍稍融化了一丝。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韩圭连忙侧身让开,一边引着王十三进门,一边絮絮叨叨,声音里满是心疼和关切。
“瞧瞧!瞧瞧!这脸都瘦了!下巴都尖了!这过完年没多久,吃了不少苦吧?老太爷天天念叨您呢!茶不思饭不想的!这下可好了!您回来了!老太爷的心病也就去了!”
韩圭絮叨着,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帮王十三掸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熟稔而自然。
王十三没有躲闪,任由那双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手在自己肩头轻轻拂过。这份毫无保留的关切,如同寒冬里的暖流,让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圭伯,太爷爷还好吗?”王十三一边跟着韩圭穿过前院,一边问道。
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熟悉的庭院——青石板铺地,一尘不染;墙角翠竹依旧,几盆秋菊开得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草药味。
一切似乎都和他过年离开时一样,宁静祥和。
“好!好着呢!”韩圭笑呵呵地回答,“就是……唉,人老了,总爱念叨。尤其念叨您!说您在外当差辛苦,怕您吃不好睡不好,这不,今儿个又在后院晒他那宝贝药材呢!说是要给您配点滋补的方子,等您回来用!”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前院月洞门,来到后院门口。
后院更加幽静。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院中一张宽大的竹席上。
席上铺满了各种根茎状的药材。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长衫、须发皆白、身形清瘦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弯着腰,拿着一把小巧的竹耙,仔细地翻晒着药材。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正是王十三的太爷爷——王舒铮!
“老太爷!老太爷!您快看!谁回来了!”韩圭高兴地喊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王舒铮缓缓转过身来。他的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刀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
他看到王十三,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如同春风拂面:
“十三?回来了?”
这笑容,这声音,如此熟悉!但此刻,在王十三眼中,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深邃!
他凝神感应,试图捕捉太爷爷身上任何一丝异样的气息波动,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眼前的老人,气息平稳悠长,眼神温和慈祥,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波动,完全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富翁!
难道真的猜错了?
冰心诀只是巧合?金骨大药另有缘由?
王十三心中疑窦丛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决定打草惊蛇!
他上前一步,深深一揖:“拜见太爷爷!”
王舒铮微微颔首,目光在王十三身上扫过。
那目光看似平和,却让王十三感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透视了全身!
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王十三丹田气海和眉心识海时,王十三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新生的、如同江河般奔涌的金骨玉髓之力,竟然微微震颤了一下!
果然!
王十三心中剧震!太爷爷绝非普通人!
他绝对能感知到自己体内的变化!
只是他的功力或者说是隐藏气息的手段已臻化境!让自己完全无法察觉!
王舒铮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声音温和依旧:
“回来就好。看你气色不错。最近怎么样?”
王十三抬起头,直视着太爷爷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掩饰,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在襄垣董家得了样东西。”
王舒铮手上动作未停,头也没抬,温和地应道:“哦?襄垣董家?听说最近闹得挺凶。得了什么好东西?是古董字画?还是金银珠宝?”
“都不是。”王十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在董家一口枯井下的地窖里找到了一颗金骨大药!”
“啪嗒!”
王舒铮手中的小竹耙,轻轻掉落在药材上。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王十三。
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电光石火般的锐利与震动!
虽然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王十三捕捉到了!
“金骨大药?”王舒铮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慢了半拍,“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啊。董家竟有这等宝物?”
“是!”王十三紧盯着太爷爷的眼睛,步步紧逼,“而且董家先祖名叫董仲颖!是前朝末年归隐襄垣的一位大人物!这金骨大药极有可能就是他留下的!”
“董仲颖?!”
王舒铮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他脸上的慈祥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有震惊,有追忆,有痛惜,甚至还有一丝刻骨的忌惮!
他沉默了足足数息。
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仿佛承载着百年的沧桑和无奈。
“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王舒铮缓缓直起身,目光不再温和,而是变得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董仲颖,前朝大道学宫的祭酒!”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历史感,“大道学宫那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学宫中人个个惊才绝艳,学究天人!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文韬武略,无所不包!其底蕴之深厚远非现在的道理学宫可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可惜,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大道学宫也卷入了滔天漩涡!董仲颖身为祭酒,本应匡扶正道,却却因一己私欲,背叛朝廷,投靠了不该投靠之人!大道学宫也因此分崩离析!被后来的本朝太祖视为前朝余孽,连根拔起!残余归附朝廷的弟子后来才组建了现在的道理学宫!”
王舒铮看向王十三,眼神复杂:“我一直以为董仲颖早已死于乱军之中,没想到他竟然隐姓埋名,躲到了襄垣!还留下了血脉和金骨大药!”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至于咱们家的冰心诀。”
他目光落在王十三身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太爷爷的太爷爷曾机缘巧合,救过一位大道学宫身负重伤的大贤!那位大贤为报救命之恩,临别时便将这‘冰心诀’相赠!言此乃大道学宫一门固本培元、守心凝神的基础心法!虽非绝世武功,却与大道学宫诸多秘传丹药相辅相成!尤其是像‘金骨大药’这等霸道神物若无‘冰心诀’护持心神、疏导药力强行吞服十死无生!”
王舒铮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和后怕:“十三啊,你能得此奇遇,又恰好练了咱家传的冰心诀,助你炼化了金骨大药,这真是天大的福缘!也是祖宗庇佑啊!”
他走上前,脸上重新挂上慈祥的笑容,伸手想要拍拍王十三的肩膀:“来,让太爷爷看看,这金骨大药让你脱胎换骨到了何种地步?”
王十三心中疑窦虽未全消,但听到“祖宗庇佑”、“天大福缘”,又见太爷爷如此关切,戒备之心稍减。他依言伸出手臂。
王舒铮那布满老茧、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搭在王十三的手腕上。
他的动作自然随意,如同寻常老人关心孙儿身体。
王十三凝神感应依旧感觉不到太爷爷体内有任何内力或异样气息!他心中更加疑惑。
然而!
就在王舒铮的手指搭上王十三脉搏的瞬间!
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那双原本温和慈祥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急剧收缩!如同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咦?!!”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骇的轻呼!搭在王十三腕上的手指猛地一紧!
“不对!不对!!”王舒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颤抖!
“金骨大药夺天地造化!重塑筋骨!延年益寿!其药力最是滋养生命本源!按理说你炼化之后生命气息应当如朝阳初升、江河奔涌!旺盛无比!可是……”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王十三的眼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浓浓的担忧:
“十三!你的生命活力怎么会流失了这么多?!如同被蛀空的古树!外强中干!这绝不该是金骨大药的效果!你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练了什么邪功?!”
轰——!
王十三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生命活力流失?!如同被蛀空的古树?!
他瞬间想起了忠心术!
每一次施展忠心术,强行扭曲他人意志,他都会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精神疲惫和生命力流逝!
只是当时力量暴涨,精力充沛,并未在意!难道那并非错觉?!施展忠心术竟会消耗自身生命本源?!
看着太爷爷那焦急、担忧、不似作伪的眼神,王十三心中翻江倒海!他不能暴露忠心术的秘密!这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太爷爷。”王十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丝“困惑”和“后怕”的表情,“在襄垣确实无意间得到了一门有些邪异的功夫。”
他斟酌着词句:“那功夫似乎能短暂地影响他人心神,让其听命行事,当时情况危急,用过几次,每次用完都感觉,有些疲惫,但没想到后果竟如此严重。”
“邪法!果然是邪法!” 王舒铮痛心疾首地跺脚!抓着王十三手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糊涂啊!十三!这等以透支生命本源为代价的邪魔外道!碰都不能碰!以后绝不能再练!绝不能再用了!听到没有?!”
“是,孙儿知道了。”王十三低下头,声音带着“悔意”。
王舒铮看着孙儿“懊悔”的样子,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心疼:“唉,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他眉头紧锁,“补充生命本源的大药倒也不是没有,比如传说中的‘生生造化丹’、‘万年参王’、‘不死草’,但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天地奇珍!有价无市!便是皇宫大内也未必能有存货!”
他用力拍了拍王十三的手背,语气斩钉截铁:“不过!十三你放心!咱们王家有的是钱!太爷爷就算倾家荡产!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给你把药找来! 绝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就……”
后面的话,王舒铮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痛惜和决绝,溢于言表。
王十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躬身行礼:“谢太爷爷!让太爷爷费心了!”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和决然!
靠太爷爷倾家荡产去买?
且不说那些传说中的神药是否存在、能否买到。
就算有那等神物,必然引来无数觊觎!以王家明面上的财力无异于小儿持金过闹市!自寻死路!
更何况,他王十三从不习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哪怕是血脉至亲!
忠心术的代价必须自己解决!
生命力的流失必须自己弥补!
董仲颖的秘密、道理学宫的底蕴,乃至于这天下间可能存在的、能补充生命本源的神物。
他王十三都要亲手去取!
“太爷爷,”王十三抬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好!好!快去歇着!”王舒铮连忙点头,眼中满是关切,“小圭!小圭!快带十三去他房间!准备热水!熬点参汤!快去!”
老管家韩圭闻声赶来,一脸担忧地引着王十三离开后院。
王舒铮站在原地,看着王十三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关切和痛惜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董仲颖、金骨大药、邪法、流失的生命力……”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十三,你这孩子到底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啊!”
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神悠远。
“大道学宫、道理学宫,这潭水终究还是被搅动了。”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出了后院。
王十三任由韩圭搀扶着,感受着那份熟悉的、如同亲人般的温暖。
他最后看了一眼太爷爷。
王舒铮站在阳光下的药材旁,脸上依旧带着关切的笑容,但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与疲惫。
韩圭搀扶着王十三,缓缓走出后院。穿过回廊时,韩圭忍不住压低声音,心疼地絮叨:“少爷,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跟老韩说说?老韩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总能听您说说……”
王十三看着韩圭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担忧,心中一暖,却只能轻轻摇头:“圭伯,没事。就是累了。歇歇就好。”
“唉……那就好……那就好……”韩圭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只是搀扶的手更稳了些。
…………
王十三的住居。
房间干净整洁,弥漫着阳光和皂角的清香。韩圭将王十三扶到床边坐下,又仔细掖好被角。
“少爷,您先歇着!热水马上送来!这就去厨房盯着!给您熬一锅最浓的老参鸡汤!好好补补!”
韩圭说完,又仔细看了看王十三的脸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
王十三脸上的温和与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冰冷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