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化勒马停住,居高临下,展开圣旨,尖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查襄垣董家一案,事有蹊跷,疑点重重。董成孝乃道理学宫君子,士林清望,素着贤名。着即赦免其罪,暂由道理学宫带回,严加管教,以观后效!钦此——!”
赦免?!
骆思恭心中剧震!但脸上却瞬间堆满了“如释重负”的“喜色”!他重重叩首:“臣!骆思恭!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心中雪亮!这哪里是皇帝的意思?分明是道理学宫施压的结果!
皇帝也忌惮道理学宫的力量!
董成孝这块烫手山芋,终于甩出去了!而且是以一种他骆思恭不用担任何责任的方式甩出去的!他求之不得!
“骆百户,辛苦你了。”王德化收起圣旨,脸上带着一丝程式化的笑容。
“把人交给两位掌院吧。咱家还要回宫复命。”
说完,他看都没看囚车里的董成孝一眼,调转马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绝尘而去。他的任务只是送旨放人。至于人放出去之后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骆思恭立刻下令:“快!打开囚车!请董公子出来!”他连称呼都改了。
精钢囚车门被打开。锦衣卫小心翼翼地解开董成孝的重枷,但琵琶骨的铁钩,他们不敢动。
真存义和梦松溪两位掌院飘然下马。
真存义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梦松溪身形魁梧,不怒自威。
两人走到董成孝面前。
“成孝。”真存义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惜”和“关怀”,“让你受苦了。”
董成孝看着两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严深重的掌院亲自前来“救”他,心中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感动淹没!他挣扎着想要行礼,却被琵琶骨的剧痛牵扯,闷哼一声。
“不必多礼!”梦松溪上前一步,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董成孝肩头,一股温和醇厚的内力渡入,暂时缓解了他的痛苦。
“学宫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门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君子。”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掌院……掌院大人……”董成孝声音哽咽,眼中含泪,“学生……学生愧对学宫栽培!遭奸人构陷……险些……险些……”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真存义温和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先跟我们回去。学宫自会为你做主。”
两人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董成孝。
真存义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清香扑鼻的丹药:“这是‘续脉丹’,先服下,稳住伤势。”
董成孝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一股暖流瞬间在体内化开,疼痛大为缓解。他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学宫的无限忠诚!
骆思恭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堆满笑容:“两位掌院,董公子就交给您二位了。下官
还要回京复命。告辞!”他巴不得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有劳骆百户。”真存义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骆思恭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带着锦衣卫队伍,如同逃离瘟疫般,迅速消失在官道尽头。
…………
襄垣城外,荒僻山坳。
阴风呜咽,古木森森。
真存义(射院掌院)与梦松溪(御院掌院)两位道理学宫掌院,如同两尊饱读诗书、却手握生杀大权的儒门判官,站在琵琶骨铁钩兀自滴血、瘫软在地的董成孝面前。杀意,如同无形的冰锥,冻结了空气。
“董成孝,”真存义的声音清朗,却带着金石般的冷冽,“汝身负君子之名,行魑魅魍魉之事!勾结邪教,残害生灵,私藏兵甲!汝之罪孽,罄竹难书!已为我学宫百年清誉之玷污!为圣道计,为天下苍生计,汝当诛!”
董成孝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怨毒和疯狂!
他猛地抬头,嘶声咆哮:“污点?!哈哈哈!尔等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道貌岸然!为那虚名便要杀我灭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尔等!晋王殿下也不会放过尔等!”
“晋王?”梦松溪魁梧的身躯散发出山岳般的威压,声音浑厚如钟,却带着雷霆之怒,“正是汝攀附权贵,利令智昏,才惹下这泼天大祸!今日,便以汝之血,洗刷学宫之耻!镇!”
话音未落!
“嗤——!!”
真存义身形如清风拂柳,瞬间飘前!
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一点炽烈如日、纯净无瑕的浩然白光!
如同饱学大儒挥毫泼墨,点向董成孝眉心!道理学宫儒门绝学——浩然指! 指风未至,一股中正平和、却又蕴含无尽威严的浩然正气已笼罩董成孝全身!仿佛要涤荡一切邪祟!
“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董成孝眼中那无边的怨毒和疯狂,骤然化为一片妖异的赤红!
如同两团燃烧的地狱之火!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邪恶、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般,从他残破的躯体内轰然爆发!
“嗡——!!”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气浪以董成孝为中心猛地炸开!
气浪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腐蚀性和狂暴的冲击力!竟将那笼罩而来的浩然正气强行撕裂、污浊!
“嗯?!” 真存义脸色微变!他点出的浩然指罡,撞上那暗红气浪,竟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被染上一层污秽的暗红!
更有一股狂暴、阴邪的反震之力逆袭而上!震得他指尖剧痛!
体内精纯的浩然正气一阵翻腾!他闷哼一声,身形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开,向后飘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血煞焚身——爆!!”
董成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洪荒凶兽般的咆哮!
他残破的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完全不顾琵琶骨铁钩撕裂血肉的剧痛!
只见他皮肤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暗红色裂纹!裂纹深处,仿佛有熔岩般的赤红光芒在流淌、沸腾!
一股股粘稠、散发着刺鼻腥甜气息的暗红血雾从他毛孔中疯狂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如同一个燃烧的血人!
拜血教秘传禁术——燃血祭神!以彻底燃烧体内残存的“神血”和所有生命力为代价,换取刹那的毁灭之力!
“死——!!”
董成孝双目赤红如血,彻底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他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惨烈气势,无视了距离,无视了伤势,无视了生死!
双掌带着滔天血浪,如同两柄燃烧的血色巨斧,狠狠劈向距离他更近的梦松溪!
“邪魔外道!安敢猖狂!” 梦松溪怒目圆睁,声如洪钟!他万万没想到,这孽障体内竟潜藏着如此邪恶的力量!那扑面而来的血腥煞气和毁灭气息,让他这位掌院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仁王盾——镇山河!”
梦松溪怒吼一声!周身瞬间升腾起一股厚重、磅礴、如同大地般沉稳的土黄色罡气!
罡气凝实,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巨大的、铭刻着古朴篆文“仁”字的能量巨盾!盾牌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泽,仿佛承载着大地之德,仁者之威!他双掌猛地向前推出!巨盾迎向董成孝那燃烧着血焰的双掌!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恐怖巨响!如同天崩地裂!
暗红血浪狠狠撞在土黄巨盾之上!狂暴的能量瞬间炸开!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红黄交织的毁灭性冲击波!如同飓风般向四周疯狂席卷!
“咔嚓!咔嚓!” 周围古树断折!碎石激射!地面龟裂!
“噗——!!”
梦松溪脸色瞬间涨红!他那坚不可摧的“仁王盾”罡气,在那燃烧着“神血”的狂暴血煞之力面前,竟被腐蚀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一股阴狠歹毒、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煞之力,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裂纹疯狂侵入!瞬间侵蚀了他的双臂经脉!
“呃啊——!” 梦松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双臂衣袖瞬间被腐蚀成灰烬!皮肤上浮现出大片暗红色的、如同被烙铁烫过的恐怖焦痕!剧痛钻心!更可怕的是,那股血煞之力还在疯狂侵蚀他的经脉!
他感觉自己的双臂如同被投入了强酸之中!筋骨欲裂!他魁梧的身躯如同被狂奔的蛮象撞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块巨大的山岩上!
“轰隆!” 山岩剧震!梦松溪口中鲜血狂喷!脸色瞬间惨白!双臂无力垂下,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那承载仁德之力的“仁王盾”竟被一击重创!
“师弟!” 真存义目眦欲裂!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寒光爆射!董成孝的疯狂反扑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必须速战速决!
“君子六艺——御风!”
真存义身形瞬间变得飘忽不定!如同御风而行!速度快到极致!瞬间绕到因爆发而动作稍显迟滞的董成孝身后!身法飘逸,却带着凛然杀机!
“浩然指——诛邪!”
他并指如剑!这一次,指尖凝聚的浩然白光不再是一点,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炽白光束!
带着“正邪不两立”的凛然正气!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刺董成孝后心死穴!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把握妙到毫巅!
“吼!” 董成孝虽失去理智,但野兽般的本能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猛地拧身!燃烧着血焰的左掌如同鬼爪般向后反撩!试图格挡!
“噗嗤——!”
炽白的浩然指罡如同烈日融雪!瞬间洞穿了董成孝燃烧着血焰的左掌!带起一蓬滚烫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指罡去势不减!狠狠扎入董成孝的后心!
“呃啊——!!” 董成孝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猛地一僵!后心处一个焦黑的窟窿赫然显现!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但他眼中的赤红光芒并未熄灭!反而更加疯狂!
“一起死吧!!” 董成孝借着指罡贯体的剧痛和冲击力,身体如同陀螺般疯狂旋转!完全不顾左掌被洞穿、后心被重创!
他那燃烧着血焰、被洞穿的左掌,如同毒蛇般死死抓住了真存义刺入他后心的手腕!一股狂暴的血煞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真存义的手臂疯狂涌入!
同时!他那仅存的、燃烧着更猛烈血焰的右拳!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如同燃烧的陨石!狠狠砸向真存义的面门!
玉石俱焚!
真存义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董成孝如此悍勇!如此疯狂!手腕被抓住,血煞之力疯狂侵蚀!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如同被万根毒针攒刺!经脉剧痛!更要命的是,那燃烧着毁灭气息的血焰重拳已近在咫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护!”
真存义狂吼!体内精纯的浩然正气疯狂运转!口中诵念《大学》开篇真言!一层凝练的、如同书卷般散发着清辉的青色罡气瞬间覆盖全身!尤其是面门!罡气之上,隐约有金色篆文流转!
“砰——!!!”
燃烧的血拳狠狠砸在真存义面门的青色罡气上!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那层凝练的青色罡气竟被硬生生砸碎!金色篆文瞬间黯淡消散!
“噗——!” 真存义如遭重击!鼻梁骨瞬间塌陷!鲜血混合着几颗牙齿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
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重重摔在数丈外的乱石堆中!半边脸血肉模糊!
气息瞬间萎靡!显然也受了重伤!浩然正气被邪力强行击破,反噬之力更是让他内腑受创!
“咳咳......噗!” 董成孝一击得手,身体也到了强弩之末!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左掌被洞穿,后心一个焦黑血洞,浑身浴血,如同一个破碎的血葫芦!
但他依旧站着!眼中赤红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燃烧着最后的疯狂和一丝病态的满足!他重创了两位高高在上的掌院!
“师……师兄!” 梦松溪挣扎着从山岩下爬起,看到真存义惨状,睚眦欲裂!
他强忍双臂经脉被腐蚀的剧痛,眼中爆发出滔天杀意和一丝恐惧!
“孽障!受死——!!” 真存义挣扎着坐起,抹去脸上的血污,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从怀中猛地掏出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案,中心却是一个古朴的“儒”字!
“儒圣真言!”
真存义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浩然正气的精血喷在令牌上!令牌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圣光!直冲云霄!光芒中,仿佛有无数先贤诵读经文的声音响起!
“师弟!布阵——圣言镇魔!” 真存义厉声嘶吼!
梦松溪瞬间会意!强提最后一口真气!不顾双臂剧痛,双手迅速结印!脚踏玄奥步法!一股厚重如山的土黄色罡气再次爆发,虽然黯淡许多,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志!罡气中,隐隐浮现“厚德载物”的篆文!
真存义同样强忍重伤,身形晃动!脚踏七星方位!手中青铜令牌圣光大盛!与梦松溪的土黄罡气遥相呼应!
“嗡——!!”
七道璀璨的金色圣光从天而降!如同七根巨大的光柱!光柱中隐约可见《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的虚影流转!
瞬间锁定董成孝周身七大要穴!同时,地面震动!
七道厚重的土黄色地气如同锁链般破土而出!缠绕向董成孝的双腿!地气之上,同样有“仁”、“义”、“礼”、“智”、“信”等金色篆文闪烁!
圣言引动!地脉锁形!
道理学宫镇派秘阵——圣言镇魔阵!以真存义手中传承信物“儒圣令”为引,合两位掌院之力,引动天地间浩然正气与地脉之气,形成诛邪灭魔之绝阵!
此阵威力绝伦,但消耗巨大,非生死关头不得轻用!
董成孝被七道圣光光柱和七道地气锁链死死困住!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
他疯狂挣扎!燃烧的血焰与圣光、地气激烈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和“砰砰”的闷响!
圣光中的经文虚影不断冲刷着他的血煞之气!地气上的篆文如同枷锁,不断削弱他的力量!但阵法的力量源源不绝!如同天地意志的审判!任凭他如何疯狂,也无法挣脱!
“圣道昭昭!邪魔伏诛——!!”
真存义和梦松溪同时发出怒吼!两人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精芒!双手印诀猛地合拢!
“圣光诛邪——灭!”
轰——!!!!!
七道金色圣光瞬间凝聚成一道毁天灭地的圣言光矛!矛身缠绕着无数金色篆文!带着净化一切邪祟、涤荡世间污浊的恐怖威能!从天而降!狠狠刺向董成孝的天灵盖!
同时!七道地气锁链猛地收紧!如同七条承载大地之德的巨蟒绞杀!恐怖的力量瞬间作用在董成孝残破的躯体上!
“不——!!!” 董成孝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绝望嘶吼!
圣言光矛贯顶而入!
地脉锁链绞杀全身!
“噗——!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爆响!
董成孝那燃烧着血焰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圣火熔炉的污秽,在浩然正气与地脉之气的双重净化与绞杀下瞬间崩溃、瓦解、汽化!
连一丝残渣都没有留下!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和空气中弥漫的、被圣光净化后残留的淡淡焦糊味!
死!
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噗通!噗通!”
真存义和梦松溪在阵法力量消散的瞬间,同时力竭瘫倒在地!两人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真存义半边脸血肉模糊,鼻梁塌陷,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体内浩然正气紊乱不堪。
梦松溪双臂焦黑肿胀,皮肤下血管如同蚯蚓般扭曲,经脉遭受了严重的腐蚀和重创!两人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焦土。
真存义挣扎着看向董成孝消失的地方,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后怕。
“咳咳……好一个拜血邪术,好一个燃血祭神。”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若非儒圣令和镇魔阵,你我今日怕是要身陨道消于此。”
梦松溪看着自己几乎废掉的双臂,眼中充满了凝重:“这邪教神血竟能污浊浩然正气,侵蚀地脉仁德,师兄,你的伤……”
“无妨,调养数月便好。”真存义挣扎着坐起,从怀中摸出温养经脉的丹药服下,“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离开。”
两人相互搀扶着,如同两个重伤垂死的儒生,艰难地站起身。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那焦黑的深坑,眼神复杂。污点终于彻底抹除了。但过程远比他们想象的惨烈和凶险!
他们不再停留,踉跄着,相互扶持,身影消失在荒山密林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那焦黑的深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逆转再逆转的正邪之争!
董成孝,这位道理学宫的“君子”,以最疯狂、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而可悲的一生,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两位高高在上的掌院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血的教训!也印证了那句古训:
“正道不容玷污!”
襄垣城外,莽莽群山深处。
风雪早已停歇,山林间弥漫着冰雪消融的湿冷气息和松针的清香。
王十三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的幽灵,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疾行。
他步履沉稳,落地无声,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新生的、如同山岳般的厚重感。
金骨玉髓带来的脱胎换骨,不仅赋予了他爆炸性的力量和无匹的防御,更让他的五感敏锐到了极致,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周围数十丈的范围。
他循着贺浓留下的、极其隐蔽的独特标记,如同最精准的猎犬,在密林深处穿行。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在一处极其隐蔽、被巨大山岩和茂密藤蔓遮蔽的山洞前停了下来。
洞口被几块沉重的石头巧妙堵住,只留一丝缝隙透气。王十三屈指,在石头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叩三下。
“咔哒……咔哒……”
洞内传来轻微的机括声响。
堵门的石块被缓缓移开一条缝隙。
贺浓那张布满风霜沟壑、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脸庞出现在缝隙后。
他浑浊的老眼在看到王十三的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一丝更深沉的忌惮!
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位“主人”的气息与几日前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恐怖压迫感!如同沉睡的巨龙!
“主上。”贺浓的声音依旧嘶哑低沉,侧身让开通道。
王十三微微颔首,矮身钻入洞内。山洞干燥宽敞,角落铺着干草,一个简易的石灶上温着水。
角落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脸色苍白、眼神惊恐不安的男子蜷缩着,正是董家四少爷——董成敬!
王十三的目光瞬间扫过洞内。
确认安全无虞后,他径直走到董成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让本就惊恐的董成敬几乎窒息!
“贺浓,守住洞口。”王十三声音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