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暴页失算(2 / 2)

所谓家族,所谓利益,在血与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人财两空!鸡飞蛋打!

暴家祠堂!最后的堡垒!

暴页脸色铁青地站在祠堂门口。他身边只剩下了最后的心腹老仆和寥寥十几名气息沉凝、眼神冰冷的真正死士。

买化如同一尊浴血魔神,带着数十名杀红了眼的逃兵精锐,踏着族人尸体和燃烧的废墟,一步步逼近祠堂!

他手中的狼牙棒还在滴着粘稠的血液和脑浆混合物,浓烈的杀气如同实质!

“老头!你就是暴家当家的?你的人杀了我那么多兄弟!今天就用你全族的血来祭!”买化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暴页看着眼前如山如海的逃兵,看着那些疯狂的、如同野兽般的眼睛,又瞥了一眼身后祠堂里堆放的、各房匆忙转移来的金银细软和瑟瑟发抖的妇孺,他那佝偻的腰背缓缓挺直了几分。

“哼,”他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冰寒杀意!“一群兵痞流寇,也敢在此放肆!”

话音未落!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暴页猛地一按他那根看似普通、磨得油亮的橡木拐杖杖头某个隐蔽的机括!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

拐杖顶端瞬间弹出一截一尺多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薄韧短刃!如同一道致命的毒蛇獠牙!

同时!他手腕一抖!

“嗤嗤嗤嗤——!”

拐杖中段如同蜂巢般瞬间射出数十枚牛毛般粗细、通体乌黑的钢针!如同暴雨梨花般覆盖了最前方数名逃兵!钢针上显然淬有剧毒!中针者瞬间皮肤发黑,惨叫着倒地抽搐!

这还没完!

暴页拐杖底端猛地往地上一顿!

“噗噗噗!”

三枚鸽卵大小、布满尖刺的精钢蒺藜从杖尾激射而出!带着恐怖的破空声,呈品字形射向买化面门和下盘!速度快得惊人!

“老东西!阴毒!”买化独眼中厉芒一闪!竟然不闪不避!他狂吼一声,沉重的狼牙棒带着恐怖的怪力,如同挥动一座山峰般悍然砸向那三枚蒺藜!

“当!当!当!”

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三枚蒺藜竟然被买化以绝对的力量和角度精准无比地砸飞!但他的狼牙棒上也被崩出了数个缺口!

就在买化挥棒格挡的瞬间!

暴页如同鬼魅般动了!

谁能想到一个佝偻老者能有如此恐怖的速度?!他身形如电!手中拐刃带起一道幽蓝的致命弧光!如同毒龙出洞!直刺买化因挥棒而露出的胸口空档!袖袍中更是洒出一蓬辛辣刺鼻的白色粉末!显然蕴含着剧毒或者迷魂药物!直扑买化面门!

阴险!狠辣!一击必杀!将毕生淬炼的阴毒算计与武功发挥到了极致!这就是暴页!

“找死!”买化虽然惊怒于这老东西的阴毒,但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悍将!战斗本能刻入骨髓!他猛吸一口气,闭住呼吸,身体不可思议地向后一仰!

同时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抓向暴页持拐的手腕!试图以伤换命,废掉这只毒手!

“嗤——!”

幽蓝的拐刃擦着买化胸前的铁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留下了一道深痕!毒粉大部分被买化屏息闪开!

就在两人交错的瞬间!

暴页身后那如同磐石般的老仆和十几名死士也动了!

他们如同沉默的群狼!刀光剑影闪烁!瞬间与涌上来的逃兵精锐绞杀在一起!

死士们招式刁钻狠辣,配合无间!每一击都攻敌必救,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一名死士舍身抱住一个逃兵小旗,任由对方的长刀贯穿自己的胸膛!但在他被贯穿的同时,手中的淬毒匕首也精准地割开了对方的咽喉!

另一名死士腿部被斩断,依旧翻滚着抱住另一个逃兵的脚,为同伴创造了绝杀的机会!

而逃兵们则如同狂化的修罗!凭借着人数优势、悍不畏死的疯狂和战场搏命的野性直觉,硬生生顶着巨大的伤亡步步紧逼!

鲜血如同喷泉般在祠堂前的小广场上泼洒!残肢断臂四处横飞!怒吼声、惨嚎声、兵器碰撞声、血肉撕裂声交织成一曲最惨烈的死亡乐章!

暴页与买化的厮杀更是凶险万分!

买化狼牙棒大开大阖,势如风雷!每一棒都带起呼啸的罡风!他巨大的力量足以开碑裂石!

暴页身形如同鬼魅飘忽,靠着手中的拐刃、层出不穷的机关(毒粉、钢针、蒺藜轮番使用)和刁钻狠辣的贴身短打功夫与之周旋!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幽蓝的刀光与沉重的狼牙棒不断碰撞!溅起无数火星!每一次碰撞都险象环生!

然而,暴页终究年迈!他的身体素质和持久力无法与正值壮年、如同巨熊般的买化相比!

暴页的死士虽然精悍,但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又面对这群疯狂亡命的逃兵,终究寡不敌众!

“噗嗤!”

一名贴身死士为了替暴页挡开背后致命的一矛,被贯穿身体钉死在地上!

“啊——!”

又一名死士被数杆长枪同时捅穿,如同刺猬!

包围圈越来越紧!暴页能够闪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毒药和机关也被买化摸清规律后逐渐防备!他的袖箭被买化磕飞!毒粉被劲风吹散!

“老匹夫!拿命来!”买化终于抓住暴页一丝气息不继的破绽!眼中凶光爆射!

他狂吼一声,放弃防御,巨大的狼牙棒带着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如同陨石天降,朝着暴页的天灵盖悍然砸下!那气势!仿佛要将整个祠堂大门连同后面的牌位一起轰碎!

避无可避!

暴页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惊骇!他猛吸一口气,手中的拐刃放弃了攻击,横架在头顶,试图格挡这开山裂石的一击!

“铛——!!!!!!!!”

一声无法形容的、如同洪钟炸裂般的恐怖爆响!整个祠堂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暴页手中的精钢拐刃竟然被这绝对的力量砸得弯曲变型!

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伴随着剧烈的震荡顺着拐杖直透肺腑!暴页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

哇的一声!一大口夹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鲜血狂喷而出!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祠堂厚重的石墙上!又软软滑落在地!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

手中的拐杖扭曲变形,断裂的拐刃掉落在脚边。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呕出几口鲜血,显然五脏俱损,经脉重创!已是强弩之末!

“杀了他!!”买化也是气息翻腾,但战意更盛!他一步踏前,就要结果暴页!

那如同磐石的老仆目眦尽裂!他拼着后背硬挨了两刀,摆脱缠斗,如同疯虎般扑到暴页身前,架开买化致命的一棒!“老爷!快走!!”

暴页看着身边仅存的几个浑身浴血、苦苦支撑的死士,又看了看眼前如同魔神般不可力敌的买化和四周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逃兵,再看看祠堂深处那些堆积的金银细软和瑟瑟发抖的族人,他那双精光四射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失败的颓然和一丝彻底的绝望。

但他毕竟是暴页!瞬间的颓唐之后,那隐忍一生的狠厉再次涌现!

“撤!进祠堂!用那东西!”暴页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老仆嘶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老仆心领神会!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缠绕着数根引线的黑色陶罐!猛地砸向地上一处燃烧的焦木!

“轰隆——!!!”

一声比先前任何巨响都恐怖的爆炸声猛然炸开!地面剧烈震动!火光夹杂着大量刺鼻的黑色烟雾和碎石瞬间吞噬了祠堂门口的一大片区域!

几名冲在最前面的逃兵被炸得血肉模糊!剧烈的毒烟更是让周围的逃兵涕泪横流,呼吸困难!

毒火雷!暴页最后的底牌!

“老匹夫!咳咳!”买化也被剧烈的爆炸和毒烟逼得连连后退,怒吼连连!

混乱和毒烟中,那死士老仆抓起奄奄一息的暴页,在仅存的三四名死士掩护下,如同一群受伤的野狼,踉跄着,极其狼狈地撞开了祠堂侧门,冲入了浓烟弥漫的后巷!

然而!

买化岂是易于之辈?他虽被爆炸毒烟逼退,但战场嗅觉极其敏锐!他狂吼一声:“想跑?!给老子围死他们!放箭!”

逃兵中数名弓箭手早已就位!闻令立刻朝着浓烟弥漫的后巷方向,不管不顾地抛射出一轮密集的箭雨!

“噗噗噗!”

“呃啊!”

浓烟中传来数声闷哼和惨叫!显然有人中箭!

买化独眼如鹰隼,不顾毒烟刺鼻,带着几名亲信悍卒,如同猛虎般扑入浓烟!

浓烟稍散!

只见后巷狭窄的通道内,一片狼藉!

那名忠心耿耿的老仆身中数箭,如同刺猬,却依旧死死挡在暴页身前,手中钢刀拄地,怒目圆睁,已然气绝!他用自己的身体为盾,挡住了大部分箭矢!

另外三四名掩护的死士也倒在血泊中,身上插满箭矢或刀伤!

而暴页!被老仆的尸体半压在身下!他的一条腿被一支劲箭贯穿!鲜血染红了破烂的袍子!

他脸色灰败,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彻底的绝望!

他挣扎着想推开老仆的尸体,但重伤之下,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瘫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

买化大步上前,一脚踢开老仆尚有余温的尸体,如同踢开一块碍事的石头。他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条垂死的老狗,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再无半分“族长”威仪的暴页。

“老东西!跑啊?怎么不跑了?”买化狞笑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阴险歹毒,花样不少!可惜啊可惜,在老子这狼牙棒面前,都是狗屁!”他抬起沾满血泥的靴子,狠狠踩在暴页被箭贯穿的伤腿上!

“啊——!!!” 剧痛让暴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他引以为傲的隐忍和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和痛苦面前,彻底崩溃!

“绑了!”买化厌恶地收回脚,对着手下吼道,“这老狗是暴家当家的!值钱!别弄死了!这山西的财主们都好藏宝贝!”

两名如狼似虎的逃兵立刻上前,用浸了水的粗糙牛筋绳,将暴页捆得如同粽子!

动作粗暴,毫不顾忌他的伤势!暴页如同死狗般被拖拽起来,腿上的箭伤被牵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他精心保养、象征身份的玉扳指,在挣扎中被绳子勒断,掉落在泥泞血污中,被一只逃兵的靴子无情踩过,沾满污秽。

…………

当毒烟彻底散去。

暴家祠堂前,一片狼藉。大门坍塌,牌位散落,金银细软被哄抢一空。

买化站在血泊中,看着手下将捆得像粽子、奄奄一息的暴页如同破麻袋般丢在缴获的财物堆旁。

暴页眼神空洞,灰败的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有无尽的屈辱和绝望。

他苦心经营数十年,隐忍、算计、借刀杀人、坐收渔利,眼看就要掌控整个暴家,却在最接近成功时,被一群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逃兵,以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碾碎!如同蝼蚁般被踩在脚下!

“搜!给老子把值钱的都搜出来!烧!能烧的都烧了!天亮前离开!”买化疲惫地挥挥手。财富到手,杀戮已麻木,再停留,追兵将至。

暴店镇在烈火与浓烟中哀嚎。暴家各房主事,有的在混乱中被杀,有的如同丧家之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有的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家当和被俘的族长暴页,发出绝望的哀嚎。他们争权夺利,斤斤计较,最终人财两空,甚至引狼入室,亲手葬送了家族基业!

黄昏。暴店镇外野地。

溃兵们正忙着将抢掠来的金银细软、粮食布匹打包。篝火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贪婪的脸。

暴页如同一摊烂泥,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角落里,曾经的算尽天机、掌控一切,如今只剩满脸血污与刻骨的屈辱和恐惧,像条离水的鱼,绝望地喘息。

暴园如同幽灵般从暮色阴影中悄然出现。他脸色苍白,血迹斑斑,身体摇摇欲坠,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而执拗的火焰,紧紧锁定了篝火边的买化。

“大人……”暴园的声音嘶哑低沉,却穿透了篝火的噼啪声,清晰地传入买化耳中。

买化猛地抬头,独眼中凶光一闪,狼牙棒瞬间指向暴园:“想捡便宜?还是想报仇?!”周围的逃兵纷纷拔刀,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暴园无视那些冰冷的刀锋,一步步走上前,目光死死盯住买化,又扫了一眼角落里毫无反抗之力的暴页。

“报仇?他是该死!但他的人头,现在不值钱。”他咧开嘴,露出一丝冰冷疯狂的笑意,“我给你们一场真正的富贵!比洗劫十次暴店都大!”

买化独眼微眯:“富贵?小子,你敢耍老子?”

“铁牛沟!”暴园猛地指向暮色笼罩下,远处那片如同巨兽蛰伏的矿山轮廓,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里!韩苍和暴页拼死争夺的地方!铁矿底下埋着秘藏!金山银海!足以让大人带着兄弟们逍遥快活十辈子!”

秘藏!金山银海!

这些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逃兵贪婪的眼睛!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买化眼中凶光暴涨,随即被巨大的贪婪取代!暴店这点“收获”跟传说中的宝藏比起来,简直是蝇头小利!“当真?!”

“我暴家两代家主的命都填进去了!就为这个!”暴园指着暴页,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刻骨仇恨,“他就是一切阴谋的源头!给我他的人头,我带大人去!”

买化看了看状若疯魔的暴园,又看了看地上如同蛆虫般扭动的暴页,独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好!老子就成全你,也看看你说的富贵是真是假!”

暴园得到默许,眼中寒光爆射!他踉跄着走到暴页面前。暴页浑浊绝望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不,小园侄儿……”

“为了我爹!为了我姐!为了被你害死的所有人!”暴园嘶吼着,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染血的羊脂白玉扳指!

尖锐的边缘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他不再是用匕首,而是用这承载了血海深仇的祖传之物,带着雷霆万钧的恨意和替天行道的决绝,狠狠地——砸向暴页的咽喉!

“噗嗤——!”

暴页的瞳孔瞬间放大、凝固!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这位隐忍一生、算计一世、最终掌控了暴家却又在顶峰轰然坠落的阴鸷枭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带着无边的怨毒和无法理解的荒谬,彻底瘫软。

至死,他浑浊的眼珠都死死瞪着暴园,似乎无法相信这致命的终结来自这样一个被他视为蝼蚁、用尽手段碾压的“侄儿”。

暴园拔出扳指,看着上面淋漓的鲜血,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脱力。复仇的快感如同短暂的火焰,随即被巨大的虚脱和悲伤淹没。

买化没管暴页的尸体,一把抓起暴园的衣领,如同拎小鸡:“小子!最好是真的!否则,老子让你比他死得更惨!带路!去铁牛沟!!”

…………

铁牛沟,矿工聚居区。

因铁矿“维修”,矿工们百无聊赖,忧心忡忡。县丞吴增银倒是“守信”,每日雷打不动派人送来一点点微薄的“补偿”铜钱和口粮,十几个懒散的衙役在这里“维持秩序”,实则终日喝酒打牌。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中,章家沟村口张寡妇的面摊热气腾腾。

一个顶着一头深棕色、乱糟糟如同被风吹乱矿渣堆的短发的年轻汉子,正捧着一个大海碗,呼噜呼噜扒着面条。

他吃得极其投入,碗里是堆成小山的刀削面,浇着浓稠滚烫的肉臊子,热气熏红了他沾着几点矿灰的脸。

“张婶儿!超——好吃!再来一碗!”他满足地大喊一声,声音洪亮,震得旁边几个老矿工耳朵嗡嗡响。正是章铁旋!

“铁旋!你小子慢点吃!撑死你!”旁边有人笑骂。

“嘿嘿!吃饱了才有力气!明天还要下,哦对,下不了矿。”章铁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笑容依旧爽朗,带着点天然呆的傻气,但眼底深处也有对现状的无奈。

村里人都知道,这傻小子虽然整天乐呵呵,但力气大得惊人,心思也单纯得像块铁疙瘩。

突然!

“咚咚咚!” 急促的破锣声疯狂敲响!混杂着凄厉的尖叫!

“流寇!好多流寇!杀人啦——!”

“快跑啊!!”

宁静瞬间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