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武功恐怕真的深不可测!与北地枪仙赵雅敬不分伯仲! 有他同行,李羡的安全,似乎真的有了极大的保障。
赵雅敬却对那恐怖的气息毫无所觉,他好奇地凑近东极乐,大眼睛盯着那柄墨玉戒尺:“老道士,你这把尺子是量衣服的吗?看着挺沉的,能借我玩玩不?我看看能不能量量鬼脸大叔的脑袋有多大!” 说着还伸出小胖手想去摸。
东极乐不动声色地将戒尺微微移开,脸上笑容依旧慈和:“此乃天道宫信物,象征律条宫规,不便把玩。赵小友若感兴趣,日后可来天道宫做客,贫道再与你细说。”
“哦……”赵雅敬有点失望地收回手,随即又开心起来,“那说好了!等送表哥回去,我就去你那儿玩!你可要准备好点心!要甜的!”
他转头又对王十三喊道:“王大哥!我的柿饼!开花馍!土炒豆!打包打包!路上吃!”
夕阳的余晖下,县衙前院弥漫着血腥与肃杀,却也因小枪仙的咋咋呼呼和东极乐那仙风道骨的身影,交织出一种奇特的氛围。
王十三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一个深不可测、手握天道杀器的“清流宗师”,一个天真烂漫、却背负绝世凶兵的“小枪仙”——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下。
有东极乐这尊大神亲自护送,再加上一个打起来连诡王都头疼的小祖宗,李羡这趟回京之路,似乎稳了?
次日清晨,黎城县衙门前。
一辆由四匹健硕骏马拉着的、内里铺着厚厚锦垫的宽敞马车已然备好。车帘厚重,遮挡得严严实实。
拉车的马匹都是上好的河套良驹,神骏非凡,显然是为长途疾驰准备。
李羡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略有空洞无神。他被曹柱和陈危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进了马车最内侧。
曹柱虽然重伤未愈,脸色蜡黄,但仍旧撑着力量,如同最忠诚的机器,守在李羡身侧。陈危、陈绝、陈吞三人同样带伤,气息萎靡,却如同三尊沉默的石像,分坐马车角落,眼神锐利地警戒着。
马车旁,东极乐一身玄黑道袍,外罩素纱鹤氅,手持那柄古朴的墨玉戒尺(天道断罪尺),仙风道骨,气度沉凝。他目光平静地扫视四周,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道场,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让人莫名心安。
赵雅敬则显得格外兴奋。他骑在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上(正是他心爱的“踏雪乌骓”),那口沉重无比的百鸟朝凤玄铁匣被他用特制的皮索牢牢固定在马鞍一侧。
他小胖脸上红扑扑的,大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看到王十三拎着几个巨大的油纸包快步走来,立刻欢呼起来:
“王大哥!我的好吃的!我的柿饼!开花馍!土炒豆!核桃!红枣!还有烤羊头肉!都带了吗?都带了吗?” 他一边喊,一边在马上扭着小胖腰,差点把沉重的玄铁匣带得马匹一个趔趄。
王十三连忙上前稳住马头,将几个沉甸甸、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油纸包递给他:“枪仙放心,都在这儿了。路上慢点吃,不够了来信再派人送。” 他特意多准备了几份,分量十足。
“知道啦知道啦!”赵雅敬眉开眼笑,宝贝似的把油纸包塞进马鞍旁特制的巨大褡裢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王大哥最好啦!等我回京城,给你带宫里的点心!”
王十三笑了笑,转向东极乐,郑重抱拳:“东极乐真人,赵小枪仙,李公子就拜托二位了!路途遥远,凶险难测,万望小心!”
东极乐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王先生放心。贫道既受李侍郎重托,自当竭尽全力,护李公子周全。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他轻轻抚过手中的天道断罪尺,一股无形的威压一闪而逝。
赵雅敬也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王大哥放心!有我和老道士在!保证把表哥安安全全送回京城!谁敢来捣乱,我就请他尝尝我的碎玉枪!保管让他凉快得透心凉!” 他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个挺枪突刺的动作,引得马儿又是一阵不安地刨蹄。
王十三心中稍安,又看向马车内:“曹总管,陈危几位,一路辛苦,保重身体。”
曹柱在车内嘶哑回应:“王先生放心,老奴定护公子周全。” 声音空洞却坚定。
一切准备就绪。
东极乐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白马(自有随从牵来),与赵雅敬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
“启程!”东极乐清喝一声。
车夫扬鞭!
“驾!”
四匹骏马同时发力!车轮滚动!马车在赵雅敬兴奋的“驾驾驾”声中,在东极乐沉稳的护持下,缓缓驶离了黎城县衙,踏上了通往京城的官道。
王十三站在衙门前,目送着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直到马蹄声彻底远去。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与深邃。
他转身,回到县衙内堂。
童天养早已肃立等候,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身后,七名八剑童成员同样带伤,却站得笔直,如同七柄出鞘的利剑。
“主上。”童天养躬身行礼。
王十三走到案前,拿起早已备好的一个密封信函和一个锦囊,递给童天养。
“童天养。”
“属下在!”
“你即刻带八剑童,返回徐世宁身边。”
童天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立刻被绝对的服从取代:“是!”
王十三声音低沉而清晰:“徐世宁已升任山西按察使司按察使,位高权重,身边不可无人。你等八人,本就是徐公子心腹护卫,如今黎城事毕,当速速归位,护其周全。此信交予徐按察使,言明你等归队之意。锦囊之中,有应对突发状况的指令,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
“属下遵命!”童天养双手接过信函和锦囊,珍重收好。
王十三目光扫过八人身上或多或少的绷带和苍白脸色:“你等伤势未愈,路上不必急于赶路。抵达后,寻可靠医馆好生调养。记住,养好伤,才能更好地护卫徐大人。”
“是!谢主上关怀!”八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坚定。
“去吧。”王十三挥挥手。
童天养不再多言,对着王十三深深一揖,转身带着七名兄弟大步离去。他们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疲惫,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县衙后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王十三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望着院中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碎裂的青石、焦黑的墙壁、残留的血迹,以及远处墙角那几株在寒风中顽强吐露新芽的老梅。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他负手而立,眼神深邃如古井,望向京城的方向。
李羡被两位当世绝顶高手护送回京,看似万无一失。
阴间组织核心被东极乐雷霆扫灭,看似尘埃落定。
八剑童回归徐世宁身边,看似各归其位。
但王十三心中,那根弦却从未真正放松。
东极乐、天道宫、那柄看似古朴、却蕴藏惊天杀机的天道断罪尺。
还有那隐藏在京城权力漩涡最深处、真正想要李羡性命、甚至可能以整个李家为棋子的幕后黑手!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王十三转念一想,李家那么大的能量应该没事,不用自己瞎操心了。
黎城的风雪似乎暂时停歇,诡王授首,李羡启程,县衙内外的血腥气也被寒风卷走大半,王十三并未立刻离开这片风暴眼。
他先遣散了吕庆的幕友,再以“李羡公子临行前留有秘密指示,需面授机宜”为由,开始了他对黎城核心势力的“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