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外松林间,梅西山攥着腰牌的手青筋暴起:“王巡检,大繁星寺乃皇家敕建...若搜不出证据,咱们如何...”“你觉得交不出人,周大人会怎么对你?”王十三目不转睛的盯住梅西山。
暮色初临时,梅西山的呵斥声混着撞门巨响从山门前传来。
王十三贴着墙根绕到寺院西侧,踩着歪斜的竹梯翻上墙头。
墙内传来铜钟轰鸣,惊得他蹲伏在菩提树后,看着数十名衙役与僧人推搡成一团。妙空手持木鱼立于大雄宝殿前,王十三却将目光投向西北角那间紧闭的柴房——门缝里飘出的淡淡甜香,与他昨夜燃烧的曼陀罗香如出一辙。
他贴着阴影潜至柴房窗下,匕首挑破窗纸。屋内漆黑一片,却有铁链拖曳的声响。正要踹门而入,忽听头顶瓦片轻响。
王十三旋身滚到廊柱后,正见妙空白衣如鬼,足尖点着飞檐掠过,直奔后院地窖而去。
王十三顺着排水道爬进地窖,腐臭味裹挟着铁锈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他作呕。他刚点亮火折子,黑暗中骤然响起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混着压抑的呜咽。
火把燃起的刹那,惨白的光晕扫过地窖角落,三个蜷缩在霉斑遍布草席上的女子赫然入目。
左侧女子的手腕被生锈铁链死死锁住,身上布满交错的鞭痕与青紫瘀斑,溃烂的伤口渗出腥臭脓液,她眼神迷离涣散,空洞地望着虚空,嘴唇微微翕动,似在呢喃着无人能懂的呓语,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不可察。
中间女子浑身布满深浅不一的牙印和抓痕,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上,双眼半睁半闭,目光呆滞而朦胧,破碎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怀中无意识地抱着一团脏污的破布,像是在寻求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右侧女子最年轻,脖颈处狰狞的掐痕泛着青紫,脚踝被铁环磨得血肉模糊,她歪着头,眼神涣散又迷离,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却毫无擦拭的意识,颤抖的手指机械地在墙上划动,在火把映照下,影子在墙面上扭曲晃动 。
妙空握着滴血的禅杖站在阴影里,眉间朱砂痣在摇曳的火光中猩红如血,袈裟下摆滴落的血珠正砸在女子们颤抖的肩头。\"阿弥陀佛。\"
“妙空!”王十三猛地踹开挡在身前的烂木箱,短刀出鞘的寒光划破昏暗。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妙空,“你个披着袈裟的畜生,竟对弱女子下此毒手!”
妙空慢条斯理地转动禅杖,铜铃发出细碎声响,脸上满是不屑:“无知俗子,怎懂我的大义?”
“大义?”王十三跨步上前,刀尖直指妙空咽喉,“我看你分明是借佛之名,行禽兽之事!”他转头望向蜷缩在地上的女子们,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别怕,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想走?”妙空突然暴喝,禅杖横扫而来,“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
王十三侧身躲过,刀刃擦着禅杖劈下,“你作恶多端,今日我定要为民除害!”说着,他身形如电,连连攻向妙空要害。
打斗间,王十三瞥见右侧女子挣扎着向他伸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救……”。他心急如焚,出招愈发凌厉,“畜生,看刀!”
“王巡检倒是好本事。”妙空袈裟翻飞,铜铃震得地窖嗡嗡作响,禅杖横扫带起腥风,“这里就是你葬身之所!”
王十三旋身跃起,靴底重重踢向对方面门,却见妙空双掌合十,竟以佛门伏魔掌硬接。两股劲力相撞,地窖内尘土簌簌而落,墙角女子们被气浪掀翻,发出惊恐的呜咽。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抽出靴中软剑,反手刺入妙空左肩。血花飞溅中,妙空踉跄后退,撞翻墙角陶罐。
腐臭的液体泼洒而出,混着女子们的血在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王十三趁机扑向被铁链锁住的女子,狠狠劈向锈迹斑斑的铁环,震得虎口发麻:“撑住!我带你们出去!”
“小心!”中间女子突然尖叫。王十三本能地向前扑倒,妙空的禅杖擦着他头皮砸在地上,青砖迸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他翻身滚向一旁,后腰却被禅杖尾端扫中,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眼前炸开金星。
“自不量力。”妙空狞笑,袈裟下渗出的血珠滴在王十三手背,“佛曰慈悲,却不渡你这等愚钝之人。”禅杖横扫如电,王十三举着半截断刃仓促格挡,虎口震裂,兵器脱手飞出。
千钧一发之际,地窖外突然响起杂乱脚步声。“都散开!结阵!”随着一声暴喝,十余名衙役举着火把撞开木门,寒光闪烁的腰刀将妙空团团围住。
为首的梅西山瞪着满地惨状,钢牙咬得咯咯作响:“好个败类!给我拿下!”
妙空神色骤变,禅杖舞出一片虚影。一名衙役瞅准破绽,持刀猛地刺出,刀尖狠狠扎进妙空左肩。
妙空痛哼一声,袈裟瞬间被鲜血浸透。就在他踉跄之际,地窖上方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黑影破顶而入。
“住持休慌!”和尚挥舞戒刀劈向衙役,刀风虎虎生威,正是大繁星寺护法真远,寒光在狭小地窖里交织成网。妙空趁机借力跃上梁柱,“今日暂且放过你们,这笔账……”
“休走!”梅西山挥刀追去,却被真远拦住。打斗声震得地窖尘土簌簌落下,妙空在护法的掩护下,身影一闪,消失在通风口的黑暗中。
妙空走后,真远挥舞戒刀,勉强招架着衙役们潮水般的攻势,身上的袈裟早已被鲜血浸透。
“杀了这败类!”梅西山一声怒吼,衙役们手中的兵器愈发凶狠。真远的动作渐渐迟缓,一个衙役瞅准机会,长枪猛地刺出,狠狠扎进他的右腿。
真远重心不稳,单膝跪地,还未等他起身,数刀已劈头盖脸地砍来。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手臂却被刀锋砍中,戒刀“当啷”坠地。
紧接着,更多的兵器如雨点般落在真远身上。他试图挣扎起身,却被衙役们团团围住,乱刀之下,真远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最终,他的躯体重重砸在满是血污的青砖上,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通风口。
地窖陷入死寂。王十三攥紧染血的铁链,扫视着满地狼藉,寒声道:“把这和尚的尸体收敛好。传令下去,将大繁星寺内所有和尚,一个不落全部押回衙门!我倒要看看,这座藏污纳垢的寺庙里,还藏着多少秘密!”
晨光熹微,衙役们手持兵器,将大繁星寺围得水泄不通。寺内和尚们或惊恐求饶,或沉默不语,皆被粗暴地戴上枷锁,押解着朝衙门走去。偌大寺院一时间鸡飞狗跳,佛像蒙尘,檀香断绝,只剩满地狼藉。
把和尚们抓回就立即对和尚们展开轮番审问。有人被刑具吓得瘫软在地,颤声说自己对妙空恶行一无所知;有人咬紧牙关,坚称寺内清净,绝无此事;更有人突然癫狂大笑,诅咒王十三不得好死。
然而整整三日,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只言片语,再无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妙空的去向依旧成谜。
与此同时的楼烦私宅外暴雨如注,窗棂被敲打得咚咚作响。
玉柔握着木梳的手不住发颤,曼陀罗的甜腻气息混着雨腥钻入肺腑,她只觉浑身燥热难当,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啃噬。十年前扬州瘦马馆里的训练,让她失控,仍保持着一丝仪态。
此时,楼烦因寻一份重要文书折返家中。当他推开厢房虚掩的门,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昏暗的烛光下,玉柔衣衫不整地缠在妙空身上,而妙空那张带着狞笑的脸,更是如钢针扎进他的心脏。
他花了大价钱,精心培养的“物件”,竟这般“不知廉耻”。
“贱人!”楼烦暴喝一声。玉柔听到声音猛然回头,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想要开口解释,却被楼烦的怒吼淹没:“无需狡辩!”
楼烦红着眼冲向一旁的案几,抓起裁纸刀便扑了过去。妙空身形一闪,轻易避开,只留下玉柔呆在原地。
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玉柔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楼烦脸上。玉柔难以置信地看着楼烦,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楼...郎...药...被下了药...”话音未落,楼烦又狠狠补了几刀,直到玉柔没了气息,瘫倒在地。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个失去价值的玩物,竟敢让自己蒙羞。
次日清晨,楼烦踹开房门,带血的裁纸刀“哐当”砸在王十三案头,溅起的墨汁在卷宗上洇出狰狞的黑痕。他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咆哮:“王十三!因你办事不力,我那可怜的娘子,昨天竟惨死在妙空手中!”
王十三目光一凛,看着楼烦刻意染满血迹的衣袖,沉声道:“楼先生,现场可有目击证人?妙空又是如何避开守卫,潜入你家杀人的?”
“还要什么证人?”楼烦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肩头刻意划开的伤口,“我拼死阻拦,才侥幸逃脱!妙空那厮临走前还大放厥词,说这是给官府的警告!”
他突然跌坐在地,状若癫狂地捶打着地面,“若不是你查案不力,我娘子怎会遭此横祸?三日后若拿不到妙空的项上人头,你这巡检就做到头了!”
楼烦出门后还是气愤异常,他招来心腹家丁,压低声音吩咐:“子时三刻,把城西地窖的私盐运进巡检司仓库,记得在箱角印上王家商号的标记。”
当日深夜,暴雨如注。楼烦身披玄色油布斗篷,领着一队衙役将巡检司围得水泄不通。“给我搜!”随着一声暴喝,衙役们踹开仓库大门,火把照亮了角落里堆放整齐的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