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网游竞技 > 金兰厌胜劫 > 第949章 风雪夜归人(2015年12月28日)

第949章 风雪夜归人(2015年12月28日)(1 / 2)

岁末的华中平原,朔风如刀,裹挟着细碎坚硬的雪粒子,抽打在脸上生疼。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向大地,仿佛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分的脏棉絮。通往省城的大型综合交通枢纽——江城北站,此刻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四面八方归心似箭的人潮。

李玄策裹在一件半旧的深灰色羽绒服里,脖子上随意围着条深蓝色围巾,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颌和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同样穿着便装、气质精干的年轻人,是他的机要秘书小杨。两人混在汹涌的人流中,毫不起眼,如同两滴融入江河的水珠。

“部长,c3候车厅那边热水供应点排长队了,d区应急疏散通道口堆了些行李,有点堵。”小杨压低声音,语速很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手里拿着个不起眼的平板,屏幕上实时显示着车站内部的监控画面和一些关键数据流。

李玄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脚步却转向了c3候车厅的方向。一踏入厅内,一股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廉价香烟味和人体热气的热浪扑面而来,与门外的刺骨寒风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空间里人声鼎沸,喧嚣得像一锅煮沸的粥。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行李堆积如山,几乎淹没了座椅和通道。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广播里模糊不清的车次信息声、小推车碾过地面的哐当声……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嘈杂。

李玄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疲惫、焦灼、期盼交织的面孔。他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脸的婴儿,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紧紧拽着她衣角的小女孩。母亲坐在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上,身体微微摇晃着哄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却空洞地望着检票口上方滚动的电子屏,嘴唇干裂。

李玄策的脚步停住了。他走到那位母亲面前,微微俯下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噪音:“同志,带孩子辛苦了。去哪个方向?车还有多久?”

年轻母亲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个面容沉稳、眼神温和的中年人,戒备稍稍放松,沙哑着嗓子回答:“回信阳老家…K字头的,晚点了,广播说…说还得一个多小时。”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怀里的婴儿似乎不舒服,扭动着小身子哼唧起来。

“热水供应点就在那边转角,”李玄策指了指不远处排着长龙的饮水处,眉头微蹙,“人太多了。小杨,去跟站务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临时加开个口子,或者引导分流,优先照顾带老人小孩的旅客。另外,”他目光扫过母亲身边空空的水杯,“再去弄点温开水来,孩子妈妈嘴唇都裂了。”

小杨应声而去,动作迅捷。年轻母亲愣住了,看着李玄策平和的脸,又看看匆匆离去的小杨,眼圈忽然有点红,嗫嚅着:“谢谢…谢谢您…”

李玄策摆摆手,没说什么,目光转向安检口。几条长龙蜿蜒曲折,缓慢地向前蠕动。他排进其中一队,像一个普通的旅客一样,随着人流前进。他观察着安检员的动作、旅客配合的流程、行李传送带的速度。轮到他时,他配合地张开双臂接受检查,同时敏锐地注意到,一个安检仪传送带的末端,因为行李摆放稍有不规整,导致后面的小包卡了一下,虽然后续工作人员很快处理了,但这个小小的停顿,在高峰期的累积效应下,足以让队伍多堵上几分钟。

“同志,”李玄策对负责引导的安检员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传送带末端这里,行李容易堆叠卡住,可以考虑在末端加一个轻便的斜坡引导板,或者安排专人在这里稍微整理一下流向,效率会更高些。”安检员看着这个气质不凡的“旅客”,下意识地点点头:“哎,好,好,我们马上想办法改进!”

就在这时,小杨快步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两杯温开水递给那位母亲,同时凑近李玄策耳边,声音压得更低:“部长,站前广场西侧‘农民工权益保障服务点’那边,聚集了一群人,情绪好像很激动,像是遇到了麻烦。”

李玄策眼神一凝:“走,去看看。”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凛冽的风雪立刻像无数冰冷的针,扎透了羽绒服。站前广场上,风雪比候车厅外更显肆虐。昏黄的路灯光晕在飞舞的雪花中显得朦胧而遥远。广场西侧,一个挂着“农民工权益保障服务点”红色横幅的简易帐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帐篷前,围着二十几个身影。他们大多穿着单薄的、沾满泥灰的棉衣或迷彩服,有的戴着破旧的毛线帽,有的干脆光着头,任由雪花落在花白的头发和冻得通红的耳朵上。他们或蹲或站,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写满了焦虑、愤怒和无助,像一群在暴风雪中迷途的羔羊。

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叫老董。他身材不高,却很敦实,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冻得发紫,嘴唇干裂起皮,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红肿皲裂,此刻正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对着帐篷里一个穿着制服、面露难色的年轻工作人员激动地说着什么,声音沙哑而急切:“…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啊!起早贪黑,手指头都磨烂了!那黑心肝的包工头,卷着俺们一百多万的血汗钱跑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着!俺们…俺们连买张站票回家的钱都没有啊!这冰天雪地的,让俺们咋办?咋办啊!”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他身后的工友们也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夹杂着愤怒的咒骂和绝望的叹息。寒风卷着雪花,无情地灌进他们单薄的衣领,每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眼神里是走投无路的茫然。

李玄策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上前,拨开人群,走到老董面前。风雪立刻扑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张纸条,而是直接握住了老董那双冰冷、粗糙、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

那双手冰冷得如同铁块,粗糙的触感硌着掌心。李玄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手在微微颤抖,传递着主人内心的绝望和刺骨的寒冷。

“老哥,”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清晰地穿透了风雪和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让你们受冻受委屈了。”

老董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沉稳镇住了,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眼神却像磐石般坚定的中年人。那双手传来的温度,像一股暖流,瞬间击溃了他强撑的堤防。这个在工地上咬着牙扛水泥、打地桩都一声不吭的汉子,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领…领导…” 老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又说了一遍:二十几个同乡,在离车站不远的一个新楼盘工地干了三个月的钢筋工和泥瓦匠。说好月结,结果包工头一拖再拖。昨天工程收尾,大家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包工头却连同会计一起,卷着他们三个月的工钱,人间蒸发了!他们找开发商,开发商推给分包公司;找分包公司,负责人避而不见。他们身上仅剩的一点钱,连吃几顿热乎饭都不够,更别说买票回家了。走投无路,才找到了这个服务点,却被告知需要走程序,要时间…

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老董布满泪痕和冻疮的脸上,也打在李玄策的手背上。李玄策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他能感觉到那双手传递过来的无助和微弱的希望。他转头看向小杨,眼神锐利如电:“立刻联系当地劳动监察支队张队长、公安局治安大队王大队长,还有车站值班站长,就说我在这里,请他们十分钟内务必赶到现场!启动农民工欠薪应急处理预案!”

小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掏出加密通讯器,走到一旁快速低声传达指令。李玄策则转向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语气不容置疑:“马上联系站内,准备一间暖和点的临时办公室,再弄些热姜汤和面包过来!这些兄弟都快冻僵了!”

工作人员被李玄策的气势震慑,又听到他直接点出领导名字,知道遇到了大人物,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马上办!”

不到十分钟,几辆闪烁着警灯但未鸣笛的车辆顶着风雪疾驰而来。劳动监察支队的张队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王大队长,还有车站的值班站长,几乎是跑着过来的,额头都见了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李…李部长!”张队长和王大队长显然认出了李玄策,声音带着紧张和敬畏。值班站长也一脸肃然。

李玄策没有寒暄,指着老董和工友们,言简意赅:“情况小杨应该跟你们说了。这些兄弟的血汗钱,被包工头卷跑了,现在身无分文,冻饿交加。我要你们立刻联动处理:第一,劳动监察现场立案,启动农民工工资保证金应急支付程序,按他们被拖欠的工资金额,先行垫付!第二,公安部门立即立案侦查,锁定包工头和会计行踪,全力追捕追赃!第三,车站开辟绿色通道,优先安排他们乘坐最早一班通往信阳方向的列车,确保他们今天就能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