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系统门户恢复访问!”
“电力监控画面稳定!”
捷报如同春雷,一声声在指挥室炸响!每一次播报,都伴随着技术人员压抑不住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喘息!那令人窒息的红潮,终于被遏制在堤坝之外!
当最后一片代表高危入侵的红色从主屏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象征安全的、宁静的深绿色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终于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有人激动地跳起,有人瘫软在椅子上,有人用力拍打着同伴的肩膀,眼眶湿润。持续了数小时的无声硝烟,在这一刻被胜利的狂潮驱散。
李玄策缓缓放下那个早已冰凉的搪瓷缸。他没有加入欢呼的人群,而是穿过激动的人群,走向角落里那张小桌。李天枢依旧坐在那里,只是紧绷的小肩膀终于松懈下来,脸上带着大战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星辰大海,闪烁着兴奋、自豪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茫然。
李玄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儿子平齐。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宽厚温暖的大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抚过儿子汗湿的额发。指尖传来孩子剧烈运动后温热的体温和微微的汗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骄傲、后怕、以及对这血脉相连的智慧传承的深深震撼,猛地冲上李玄策的心头,让他的喉头有些发哽。
“天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感,“你做得…非常好。比爸爸想象的,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他张开双臂,将那个带着汗味和稚气的小小身体,紧紧地、珍而重之地拥入怀中。孩子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完全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父亲宽厚坚实的胸膛上,小脸埋进李玄策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夜已深沉。李家四合院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黄铜底座的老式绿色玻璃罩台灯,在紫檀木的书桌上投下一圈温暖而朦胧的光晕。窗外,四合院里的那架老紫藤正值盛花期,月光如水,流淌在垂挂如瀑的淡紫色花穗上,晚风拂过,送来一阵阵清甜微醺的幽香。几片细小的花瓣被风送入敞开的窗棂,无声地落在书桌一角,落在李天枢还带着些许兴奋红晕的小脸上。
李天枢此刻正舒舒服服地坐在父亲温暖宽厚的怀里,小小的背脊贴着父亲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沉稳有力的心跳。李玄策的下巴轻轻抵着儿子柔软的发顶,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摊开的线装旧书——《武经总要》。
“累不累?”李玄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夜色一样包裹着怀中的孩子。
李天枢摇摇头,仰起小脸,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不累!爸爸,那些坏虫子真的都被赶跑了吗?它们还会不会再来?”他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书页上那些古朴的烽火台插图。
“暂时被我们打退了,”李玄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烽火台的图案上,指尖顺着蜿蜒的城墙线条移动,“但就像这书里写的,‘备边之道,守险为要’。敌人永远不会消失,只会变换方法。你看这烽燧,”他指着图上一个个矗立在山巅的墩台,“古时候,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外敌入侵,靠什么传递消息,发出警报?”
“靠…点火?放烟?”李天枢眨着眼睛。
“对,”李玄策点头,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韵律,“白日燃烟,谓之‘燧’;夜间举火,谓之‘烽’。一燧接一燧,一烽连一烽,顷刻间,消息便能传递千里。这烽燧相连,组成的就是一道看不见的‘墙’,一道预警外敌、守护家园的‘防火墙’。”他低头,看着儿子懵懂又专注的眼睛,“今天,你和那些叔叔伯伯们守护的,也是一道‘墙’。只不过,敌人不再是骑着马的胡人,而是藏在网线里的‘坏虫子’;传递消息的,不再是狼烟烽火,是0和1的数字洪流。但守护的东西,是一样的——是我们的家园,是千千万万像姥姥、姥爷、妈妈、表哥他们一样,过着平静日子的人。”
李天枢似懂非懂,但小脸上满是郑重。他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书页上那用朱砂勾勒的烽火,又摸了摸自己面前笔记本电脑冰凉的金属外壳,仿佛在感受着某种跨越千年的、无形的连接。
“那…爸爸,”他小声问,“我们家的‘烽火台’,算不算…也算一个?”他指的是自己今天的“直觉”和姐姐的理论支援。
李玄策的心被儿子这稚嫩却深刻的联想轻轻撞了一下。他收拢手臂,将怀中的小身体拥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摩挲着儿子柔软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暖意和骄傲:
“算,当然算。”他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庭院里沐浴在月光下、流淌着紫色花瀑的藤架,“我们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你…还有表哥,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小小的烽火台。平时各自矗立,各自发光。但当风雨欲来,黑暗侵袭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我们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一声呼唤,一道微光,便能瞬间点亮彼此,连成一道谁也攻不破、摧不垮的——‘长城’。”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秀芹端着一个青花小碟站在门口,碟子里是几块刚出锅、热气腾腾、散发着紫藤花清香的软饼。她看着灯下依偎在一起的父子俩,看着儿子脸上罕见的、全然放松的温情,看着小孙子依恋地靠在父亲怀里听故事的专注模样,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无比欣慰和满足的笑容。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悄悄将碟子放在门口的小几上,又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月光更亮了,透过窗棂,将父子相拥的剪影长长地投在铺着旧砖的地面上。窗外,紫藤花在夜风中簌簌低语,那细碎的花瓣,依旧无声地、温柔地飘落。有的落在窗台,有的落在书页,有的,轻轻沾在了李天枢微微翕动的睫毛上,像一枚来自春天的、无声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