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网游竞技 > 金兰厌胜劫 > 第749章 金瓯缺(2013.5.10)

第749章 金瓯缺(2013.5.10)(2 / 2)

李玄策抬起头,看着老人手中的绸片,看着那由热血“绘制”的和平鸽,喉头滚动了一下。他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绸片,指尖能感受到布料的柔滑与血迹的粗粝。他将绸片轻轻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年轻生命最后的搏动与对故土的挚爱。

“阿达(父亲),”李玄策也用上了尊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巴哈尔是英雄,是这片土地忠诚的女儿。她的血,我们不会忘记。她的愿望,我们一定实现。和平,安宁,是这里所有人,也是巴哈尔,最深切的盼望。”

他捧着染血的艾德莱斯绸,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有人想用阴谋和鲜血撕裂我们的家园,撕裂我们兄弟姐妹的情谊!看看这块绸子!看看巴哈尔用生命画出的和平鸽!我们能让她的血白流吗?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不能!”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是更多、更响亮的回应,汇成一股坚定的声浪,“不能!不能!”

紧张的气氛,在这染血的和平鸽和信仰的光辉面前,开始悄然溶解。敌特精心煽动的仇恨之火,被这突如其来、源自生命与信仰最深处的力量,浇灭了大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芦山地震灾区,临时安置点的帐篷区弥漫着消毒水、尘土和炊烟混合的气息。阳光透过帆布顶棚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晃动的光柱。

在一顶稍大的、作为临时妇女互助点的帐篷里,气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与韧性。王秀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背挺得笔直,虽然眉宇间还残留着失去女儿的痛楚和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近乎虔诚的专注与平和。

她的面前围坐着七八位来自不同村寨的妇女,年龄各异,脸上都带着灾难留下的创伤与茫然。王秀芹手中拿着一块素色的棉布,手指捏着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她的手指不再像年轻时那般灵巧,甚至因为不久前在废墟中扒挖救人,指甲裂开,指腹上还贴着创可贴,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迟缓。每一次穿针引线,都需要更久的凝神,手臂也微微颤抖。

但她绣得极其认真。针尖在布料上轻盈地起落,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她绣的不是普通的花样,而是一朵并蒂莲。两朵莲花同根而生,相依相偎,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已然盛开,姿态优雅,线条流畅。

“看,姐妹们,”王秀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她曾经作为民办教师的那份循循善诱,“这针脚要密,要匀…从花心这里起针…对,就像这样…花瓣要一层层往外铺开…力道要柔,不能急…”她一边示范,一边耐心地指导着身边一位年轻的、手指粗糙的羌族妇女。

她的话语很朴素,没有大道理,只是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但在这专注的传递中,一种无声的力量在流淌。妇女们看着那朵在王秀芹手中逐渐绽放的并蒂莲,又看看自己手中歪歪扭扭的针脚,眼神中的麻木和悲伤,渐渐被一丝微弱的光亮取代。笨拙的模仿,专注的学习,成了她们暂时逃离巨大悲痛、寻求内心平静的唯一方式。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啜泣或婴儿的啼哭。

王秀芹绣完一片花瓣,轻轻舒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拿起放在膝头的一块旧手帕——正是那方在废墟中包裹过婴儿、后来又作为针灸救命信物的、同样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擦了擦汗。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手帕的一角,那里有几道用极细的、近乎同色的丝线绣出的、极其隐蔽的折线符号。

没有人注意到,当王秀芹在教导大家如何让花瓣边缘更自然、如何藏线头时,她的针脚走向,会偶尔、极其巧妙地沿着布料上一些看似无意的褶皱或经纬线,绣出一些极其微小、形状特殊的节点和连接线。这些节点和连接线,与她放在旁边小凳上、一张折叠起来的、由方清墨团队提供的简易“轻型抗震结构支撑点示意图”上的标记点,有着惊人的几何对应关系。

她并非刻意为之。这更像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习惯——一个曾经在乡村学校,用最简陋的教具(粉笔、树枝、甚至地上的石子)画出复杂几何图形,只为让孩子们理解空间概念的民办教师的本能。只是此刻,这本能被赋予了更深沉的意义。她在用丝线缝合创伤的同时,也将一种重建家园的坚韧和智慧,无声无息地编织了进去。每一针,都带着对逝者的哀思和对生者的期盼;每一线,都系着对过往错误的救赎和对未来的微弱期许。

当一位年轻的母亲终于笨拙地绣出一片勉强像样的莲叶,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的笑容时,王秀芹抬起头,望向帐篷外。西疆的风沙吹不到这里,但她的心,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感受到了那片土地上,儿子正在经历的惊涛骇浪。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朵并蒂莲,手指轻轻拂过花瓣,像是在抚摸一个遥远的、需要缝合的伤口,也像是在传递一份无声的、迟来的支持。

阳光在绣绷上跳跃,针尖闪烁着微芒。帐篷里的“沙沙”声,与远方西疆清真寺前渐渐平息的喧嚣,在五月的风中,共同诉说着一个关于破碎与缝合、黑暗与光明、仇恨与救赎的故事。金瓯虽缺,但总有人,在用最朴素的方式,一针一线,一心一念,努力将它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