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 王秀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张桂芬,最后死死钉在律师脸上,“证据!我有证据!就在这里面!张建军渎职、篡改事故报告、诬陷他人的证据!还有你们这些年,用长庚拿命换来的抚恤金和房子,养肥了自己,却苛待我们母子的证据!你们还想用同样的手段,来抢走小辉?做梦!”
她猛地将怀表举高,声音如同受伤母兽的最后嘶吼:
“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在法官面前,撕下你们这层人皮!还长庚一个公道!给小辉一条活路!”
“你…你这个疯婆子!把东西给我!” 张桂芬彻底慌了神,也顾不上体面,尖叫着扑上来就要抢夺王秀芹手中的怀表!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呜…呜…外…婆…”
一个微弱、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的童音,从王秀芹身后响起!
张小辉!不知何时,这个瘦小的、脸色苍白的男孩被一个法院工作人员半拉半拽地带出了大门,正站在湿滑的台阶上。他显然听到了刚才激烈的争吵,看到了张桂芬扑向外婆的凶恶模样,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惊恐地看着扑过来的张桂芬,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吸入冷空气,哮喘瞬间被引爆!
他像一条离水的鱼,猛地张大嘴巴,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憋成了青紫色!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咙,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摇摇欲坠!
“小辉——!” 王秀芹的嘶喊撕心裂肺!她所有的愤怒、控诉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淹没!她再也顾不上张桂芬,猛地转身扑向台阶上的外孙!
“药!我的药!吸…吸的…” 张小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哮喘吸入器,手却抖得根本拿不稳!
“啪嗒!”
吸入器脱手飞出,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弹跳了一下,顺着倾斜的台阶,骨碌碌地向下滚去!
几乎是同时!
“啪嗒!”
一直被王秀芹紧握在手中、如同生命般重要的那枚青铜怀表,也在她转身扑救外孙时,从因惊恐而松开的指间滑落!
蓝色的塑料吸入器。
古朴的青铜怀表。
在冰冷的、布满雨水的灰色台阶上,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翻滚着,碰撞着,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划出两道短暂而刺目的轨迹,最终,在台阶的最低处,几乎同时静止。
吸入器躺在浅浅的水洼里。
怀表磕在坚硬的水泥棱角上,表盖被震开,露出内里精密的齿轮和那小小的、闪烁着红光的录音装置。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急救车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法院上空凝滞的空气。
王秀芹已经扑到了张小辉身边,死死抱住瘫软下去、几乎失去意识的孩子,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支撑着他。她徒劳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浑浊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涌出,砸在孩子青紫的小脸上。她看着台阶下那躺在水洼里的蓝色吸入器,又看看近在咫尺却无力拾取的怀表,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却被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急救车警笛声彻底淹没。
法院沉重的玻璃大门内,隐约传来法槌落下的一声沉闷回响。
“咚——!”
宣示着某个程序的开始或终结。
台阶上,只有王秀芹抱着垂危的外孙,在冰冷的春雨中,发出无声的悲鸣。怀表里的红光在雨水中微弱地闪烁,像一颗挣扎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