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写着英文和复杂数字的账户信息!
还有一张…一张标注着“稀金贸易咨询费”的巨额境外汇款凭证!
这些纸片,像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的伪装!它们散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散落在王德贵抽搐的身体旁边,散落在王秀芹染着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眼底!
“啊——!” 张桂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爬爬地扑过去,不是去扶抽搐的丈夫,而是像疯狗一样去抓抢那些散落的纸片!“我的!我的钱!还给我!不能看!不能看啊!”
喀什噶尔广场。
欢快的十二木卡姆前奏已经结束。艾尔肯老人深吸一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指猛地扫过热瓦普的琴弦!一段被精心篡改、刻意扭曲了核心频率的《牡丹汗》旋律骤然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肉眼不可见的致命谐波,汹涌地冲向广场四周!那是死亡的序曲!
舞台下方,几个伪装成工作人员的敌特分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下了隐藏在口袋里的微型遥控器!广场边缘几个不起眼的垃圾桶、花坛底座内部,冰冷的电子倒计时数字瞬间从“00:10”开始疯狂跳动!00:09…00:08…致命的声波信号正在被接收、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搏击风暴的黑色苍鹰,带着凛冽的寒风和决死的意志,从舞台侧后方的人群头顶悍然掠过!巴哈尔!他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在之前的岩壁搏杀中已经折断,仅靠着右臂的力量和腰腹的爆发力,硬生生地“砸”在了舞台中央!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单膝跪地,膝盖骨撞击木台发出沉闷的声响!但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惊愕的艾尔肯老人!染血的右手闪电般探入口中,死死咬住那支刻着“万里赴戎机”的鹰笛!他的嘴唇早已在高原的寒风和剧痛中裂开,此刻更是被锋利的笛口边缘割破,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冰冷的金属!
“呜——噗!”
他鼓起胸腔残存的所有气息,混合着口中喷涌的血沫,对准鹰笛的孔洞,不顾一切地吹响!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木卡姆曲调!那是一段尖锐、急促、如同金铁摩擦、又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变调《茉莉花》!
“滴——滴——滴——!”
广场边缘,那几个隐藏的倒计时装置,疯狂闪烁的红色数字,在巴哈尔这口喷着血沫吹响的鹰笛声波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脖子!00:03…00:02…00:01…00:00!
预想中的惊天动地并没有发生!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所有的指示灯…骤然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死寂!仿佛刚才那催命的跳动只是一场幻觉!
巴哈尔的身体晃了晃,左臂断裂处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口中的鹰笛无力地滑落,“当啷”一声掉在木质地板上,笛孔边缘还沾着刺目的鲜红。他眼前阵阵发黑,只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才没有栽倒下去。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广场边缘那几个敌特分子脸上瞬间凝固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就在这时,广场上悬挂的高音喇叭,原本播放着欢快的节日音乐,突然被切换了频道。一个清晰、庄重、带着电波杂音的男中音,通过扩音器,瞬间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审议通过《反恐怖主义法(草案)》,这是我国完善反恐法律体系,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重要举措…”
这庄严的声音,如同滚滚春雷,在惊魂甫定的人群上空回荡,也在那些绝望的敌特分子耳边炸响!王家老宅。
堂屋里,一片狼藉。王德贵还在间歇性地抽搐,口吐白沫,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张桂芬瘫坐在他身边,手里死死攥着几张揉皱的境外存款单,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涣散,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钱…我的钱…”
散落的纸片,像肮脏的雪片,铺满了冰冷的地面。
王秀芹站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像一尊历经风霜却终于挺直了脊梁的石像。她缓缓弯下腰,没有去看地上抽搐的王德贵,也没有看失魂落魄的张桂芬。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散开的红绸布“遗嘱本”上,落在那张标注着“稀金贸易咨询费”的巨额汇款凭证上。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和长久以来的压抑而微微颤抖。她伸出手,不是去捡那些肮脏的钱,而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拂去了落在红绸布上的一点灰尘。
堂屋角落那台老旧的收音机里,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中,隐约传来和喀什噶尔广场上同步的新闻播报:“…《反恐怖主义法(草案)》的通过,彰显了党和国家坚决打击一切恐怖活动的决心…”
这遥远而宏大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透过劣质收音机的喇叭,微弱却清晰地传入这间弥漫着罪恶与尘埃的老屋。
王秀芹直起腰,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怀表和那张汇款凭证。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丑态毕露的养父母,眼中再无悲悯,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紧闭的堂屋大门。门外,是南方小城三月初晴的天光。
烟尘,终将落定。烽燧燃起的狼烟,终将指向罪孽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