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伤亡……名单待公布……” 王秀芹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报纸的边缘,指节泛白。当年,她收到的就是一份冰冷的死亡通知,李长庚的名字赫然在列!没有遗体,没有解释,只有无尽的悲痛和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巨大的悲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她猛地合上沉重的合订本,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旁边一个戴着老花镜看报的老者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王秀芹像是没看见,她喘着粗气,从怀里摸索出那个用旧手帕仔细包裹着的青铜怀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将怀表放在桌上模糊的光斑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再次仔细端详表盖内侧那几行细小的花体刻字:“to y dearest x.q.wang” … “L.c. Li” … “1970.5.1” … “Forever Yours” …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刻痕,目光却落在表盖靠近边缘的一处极其细微的接缝上。以前从未注意过,这条缝似乎…比别处更规整一些?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念头钻进脑海。她颤抖着,从随身的布袋里摸索出一个老旧的、金属框的放大镜——这是她以前批改作业用的。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放大镜,对准那条细微的接缝。放大镜将表盖的金属纹理清晰地放大。在昏黄的光线下,她赫然发现,那条看似浑然一体的接缝边缘,竟有极其细微、排列规则的锯齿状咬合痕迹!这绝不是铸造或雕刻留下的,更像是…某种精巧的卡扣设计?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王秀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极其轻微地沿着那条接缝的边缘试探、按压。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括弹响!
表盖内侧,靠近“1970.5.1”刻痕下方,一块指甲盖大小、极其隐蔽的金属片,竟然微微弹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
王秀芹的呼吸瞬间停滞!她颤抖着,用指甲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缝隙,屏住呼吸,轻轻一挑。
一张泛黄、薄如蝉翼、对折起来的纸片,静静地躺在夹层里!
她颤抖着,用两根手指,像对待稀世珍宝般,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纸片拈了出来,在放大镜下小心地展开。
纸片很薄,上面印着深蓝色的、繁复的装饰花纹边框。中央,是用德语印刷的船票信息:
“基尔港 (Kiel) — 汉堡港 (haburg)
1970.05.15
二等舱
乘客姓名:Li, c.G.”
在乘客姓名下方,是一个熟悉的、遒劲有力的钢笔签名:
“L.c. Li”
李长庚!是李长庚的签名!日期是1970年5月15日!爆炸发生后的第十四天!
“轰——!” 王秀芹只觉得脑海中一声巨响!比当年听到爆炸噩耗更加震耳欲聋!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她死死攥住桌沿,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没死?!爆炸后第十四天,他买了去德国的船票?!他…他去了国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瞒着她?!为什么让她和孩子承受三十年的生离死别之苦?!
无数个“为什么”如同疯狂的毒蛇,撕咬着她的心脏!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迟来的痛苦、还有一丝荒谬绝伦的希冀,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泛黄的船票上,洇开深色的湿痕,模糊了那行冰冷的日期和那个让她爱了一生、也恨了半辈子的名字。
喀什指挥所
“报告!艾尔肯的琴箱动了!目标携带琴箱离开乐器店,正朝西城门方向移动!”
“报告!柳条筐被一个卖干果的小贩提走,轨迹同步追踪中!”
指挥所内气氛骤然紧张。李玄策目光如炬,盯着屏幕上移动的光点。南方小城,老屋屋檐下
王秀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老屋的。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的门槛上,手里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船票和那枚冰凉的怀表。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涂抹在破败的院落里,在坑洼的泥地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屋檐下,一根长长的冰凌在夕阳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天气似乎回暖了一点点,冰凌的尖端,一滴饱满的水珠正在慢慢凝聚,越来越大,在重力的牵引下,终于不堪重负,无声地坠落。
“嗒。”
水珠精准地砸落在王秀芹手中摊开的怀表光滑的表蒙玻璃上,瞬间溅开一朵小小的、透明的花。水花四散,在夕阳的金辉映照下,表蒙玻璃上残留的水渍,竟奇异地折射、扭曲了光线,在下方表盘上投下一个小小的、晃动的光斑轮廓。
王秀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晃动的水渍光斑,轮廓模糊,却依稀勾勒出一个男人侧脸的剪影——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线,略显瘦削的下颌……那线条,那神韵……竟与记忆深处、那张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庞,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李长庚!
王秀芹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表盘上那转瞬即逝、却又无比清晰的水痕倒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忘记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