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国务院会议室烛光摇曳,窗外暴雨如注。
李玄策凝视着审计报告上触目惊心的数字,指尖发冷——首批重建资金竟有近三成流向不明。
赵小满推门而入,雨水顺着风衣下摆滴落:“账目……被人动了手脚,手法极其隐蔽。”
“查!”李玄策声音低沉如窗外闷雷,“一笔笔追,从省里到乡镇,一个都别放过。”
周卫国一拳砸在桌面:“这帮蛀虫!前线战士用命换来的时间,他们在后面吸血!”
电话突然响起,是李念墨从加州打来的越洋电话:“爸,北美华人的物资专机明早就到双流机场,但……我们收到匿名警告,说‘东西在路上会不太平’。”
李玄策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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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北京城浸泡在2008年6月30日这个迟来的雨夜里,沉甸甸的黑暗被无数雨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国务院那间肃穆的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并非电力吝啬它的光芒,而是李玄策亲手熄灭了顶灯——此刻,唯有长条会议桌中央那几支白蜡烛摇曳的光晕,才能勉强承载这份几乎要压垮人心的沉重。昏黄的光圈颤巍巍地拓印在摊开的厚厚文件上,也拓印着围坐众人脸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李玄策坐在主位,新任常务副部长的肩章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他微微垂首,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审计组那份紧急呈报的摘要页上。白纸黑字,每一个数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眼底:“……首批中央拨付灾后重建专项资金,经初步核查,流向存疑部分占比……百分之二十九点七……”
百分之二十九点七!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行冰冷的数字,触感竟是一片彻骨的寒凉。他仿佛能看见,那流失的巨额资金,正化作一滴滴浓稠的、散发着铜臭与血腥味的暗红液体,无声地渗透进废墟之下本已干涸的希望土壤里。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开夜幕,瞬间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紧抿的唇线绷得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紧随而至的炸雷,轰隆隆滚过天际,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却盖不住他胸腔里那无声的、汹涌的惊涛骇浪。
“吱呀——”
沉重的会议室木门被猛地推开,一股裹挟着雨腥气和深夜寒意的风卷了进来,烛火剧烈地跳动、挣扎,几乎要熄灭。赵小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像是刚从倾盆大雨里跋涉而来,深色的风衣下摆沉甸甸地滴着水,在门口光洁的地砖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昔日大学同窗的脸上,此刻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愤怒的凝重。他反手带上门,步履沉重地走到李玄策对面的位置,没有坐下,只是将手里另一份湿了边角的文件重重按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李,”赵小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颤抖,“账目……被人动了手脚,不止是省里。像水银泻地,一直渗透到抬起头,烛光映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每一笔被挪用的钱,都像是……都像是从那些压在废墟下的手指缝里硬抠出来的血!” 他猛地翻到一页,指着一张模糊的灾民照片,一个抱着空奶粉罐、眼神空洞的孩子,“看看这个!我们拨下去的钱,本该变成他明天的奶粉,变成他父母重建家园的一砖一瓦!可现在呢?”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后面的话被一股强烈的哽咽堵住,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李玄策的目光从那份报告,缓缓移到赵小满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上,最后定格在他眼中那燃烧的痛楚上。没有拍案而起,没有厉声质问,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烛光在他深潭般的眸底投下幽暗跳动的光影。那眼神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被冰冷的意志硬生生挤压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低哑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查。” 这个单音字,短促、坚硬,落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