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宣告地府法度在此终结、神鬼权柄于此失效的,恐怖界碑。
……
扎纸店后院。
刘根悠悠转醒。
他只觉得整个魂魄都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前所未有的安宁与通透。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温暖的手,将他魂体上所有的褶皱与裂痕,都一一抚平了。
他睁开眼,看见老板姜白正站在院中的石砧旁。
老板手里,正捏着那个曾让他心悸不已的纸娃娃。
那娃娃脸上,画着一道细细的泪痕,明明是死物,可仅仅是看着它,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从心底涌出。
姜白似乎对这件作品并不满意,指尖在纸娃娃的脸上轻轻一抹。
那道令人悲伤的泪痕,消失了。
他随手将那个纸娃娃,扔进了墙角一个装满了各种废弃纸人、残破木雕的竹筐里。
那个能让满城鬼神崩溃、让地府判官立碑的恐怖源头,就这样被当成了失败的垃圾。
账房先生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手中冰冷的账簿翻开,算盘珠子在它枯骨般的手指下微微颤动。
它递上账目。
“主上,‘悲伤共鸣人偶’已对地府造成有效威慑,崔判官立碑示警,我方商誉及无形资产大幅增值,预估价值……”
姜白没有去看那本记录着神鬼财富的账本。
他的目光,穿过院墙,投向了巷口。
“货,到了。”
巷口那两根漆黑如墨的门柱之外,一辆通体漆黑的军用越野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停着。
车旁,李将军与玄清道长,两人如雕塑般站立。
他们手中,共同捧着一个沉重的银色金属箱,神情肃穆,站姿笔挺,却不敢越过那无形的巷口门槛,雷池一步。
“去,取回来。”
姜白吩咐道。
刘根不敢多问,硬着头皮走向巷口。
当他穿过那道无形之门时,他清晰地看到,李将军和玄清道长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了些许。
“刘小哥。”
李将军的声音,不再有半分将军的威严,反而带着一丝近乎请求的意味。
“这是前辈要的《山川堪舆图》,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权限和技术,还请您……转交。”
刘根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重无比的金属箱。
那箱子入手,估计不下百斤,可在他的怀里,却感觉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他抱着箱子,转身跑回后院。
身后,玄清道长看着他轻松跑远的背影,看着那个沉重的金属箱在他怀里没有造成丝毫负担,忍不住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艳羡。
“凡人之躯,竟能承载一国龙脉之重……那碗粥,是仙丹啊。”
后院。
姜白接过金属箱,随手将其置于石砧之上。
“咔。”
一声轻响,箱盖自动开启。
并非开箱见物,而是一道柔和的光束从箱内投射而出,在后院的半空中,瞬间构建出一幅囊括了九州山河的立体光影图。
群山为骨,江河为脉。
昆仑的巍峨,长江的浩瀚,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甚至能让人感觉到那磅礴龙气的沉静呼吸。
姜白却看也不看那壮丽无比的景象。
他从箱中拿起另一件物品——一枚由整块龙脉玉髓雕琢而成的“山河印”。
他手持玉印,对着空中那幅巨大的光影图,轻轻一盖。
“嗡——”
古朴的印章,并非留下红色的印记。
它落下的瞬间,整幅山河光影都为之一颤,发出一声深沉的共鸣。
仿佛这一盖,便是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烙下了独属于他的所有权。
“成色尚可。”
姜白点评了一句,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一块即将用于雕刻的普通木料。
他伸出手指,在那巨大的立体山河图上,缓缓划过。
指尖所过之处,光影中的山川仿佛在俯首,奔腾的江河也变得静默。
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版图最中央。
那里,一座雄伟的山脉拔地而起,如龙脊般贯穿天地,镇压着神州气运。
五岳之首,泰山。
姜白看着那座自古便是帝王封禅之地的神山,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匠人看到绝顶材料时的欣赏。
他收回手,对一旁早已拨好算盘,准备记录这笔“交易”的账房先生,平静开口。
“记账。”
“下一批‘耗材’,去泰山取。”
账房先生拨动算珠的动作,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那枯瘦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姜白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座镇压国运的雄伟山脉光影之上,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说一块路边的顽石。
“就用它的主山脉,做个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