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巴的眼神骤然空洞,先前施印时的意气、败北后的不甘,此刻尽数被茫然取代。他呆立在原地,仿佛一尊失了魂魄的石雕,连金石、龙岩在旁连唤数声,都未曾有半分反应,二十载枯禅苦修,自认已触碰到神境边缘,却连对手口中“小朋友”的高度都够不到,过往的执念与追求,竟似瞬间成了笑话。
席应真冷眼望着他,指尖捻着袖角,半句指点也无。修行一道,最忌旁人点破迷障,唯有自悟,方能破茧。
不知过了多久,胆巴终于缓缓阖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茫然已褪去大半。他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低沉而清晰,再抬眼望向席应真时,已无先前的不甘,只剩几分释然:“和尚已输,既如此,西海密宗自当应允杨天王驻军之事。只是今日一败,非我西海密宗武学不济,来日若有机缘,和尚必再来向前辈讨教。”
“你心里,是不是在怨老道方才未曾点醒你?”席应真突然开口,一句话戳中胆巴未尽的心思。不等他回应,席应真已接着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旁人若是说破了,那便不是你的路,你那大日如来印,虽有半步神境的影子,但伤人更伤己,再练下去,恐有走火入魔之险。至于西海的归属……二十年后,你若真有本事,尽可凭自己的能耐夺回去。”
“伤人更伤己……二十年后……”胆巴喃喃自语,刹那间如遭雷击,只觉心头郁结的浊气尽数散去,方才他竟因败北动了“嗔”念而不自知,若非席应真点破,怕是要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他猛的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前辈指点!和尚铭记在心!”
席应真摆了摆手,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只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胆巴直起身,转头看向一旁始终屏息的杨文涛,眼神郑重的说道:“杨天王,驻军之事可允,但还望你谨记,西海子民皆是无辜,若敢肆意杀戮,我西海密宗纵拼尽全力,也必与你周旋到底!”
杨文涛早已被胆巴武功震慑,此刻闻言,忙连连拱手道:“大师放心!杨某绝不敢造次!必当约束部众,善待西海百姓!”
胆巴见状满意了点了点头,带着四大领主及金石、龙岩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待那几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雨雾尽头,席应真方才收回目光,嘴角噙着笑意,轻声赞叹道:“好个知进退的和尚!”
杨文涛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席应真带往军营,可席应真说自己只能在此地待上一个月,让他尽快行动,以免迟则生变。
杨文涛闻言立刻传令全军,不过半日光景,数万大军便已整装待发。
行军途中,一路畅通无阻。不过三日,先锋部队便已抵达天水城外,守城的兵士见是杨文涛的旗号,连城门都未敢多查,直接大开城门放行,显然是胆巴早有吩咐。而那日胆巴与席应真的对决,早已让那四大领主吓破了胆,此刻别说阻拦,连靠近杨文涛的勇气都没有。
站在天水城头,杨文涛望着脚下连绵的营帐与远处平静的内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定。虽说此地未及西海中央,却也是实打实的内海要地,此番驻军之事圆满落地,他总算能向朱元璋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