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刚到定远时,这里只有一座土城、千名老卒,如今却成了百业兴旺的西疆枢纽。人啊,真是最奇的种子——给点土、给点水,就能长出撑天的树。
三、东归路:一路新景,心向家山
赢欣的车马没带护卫,只跟了个老仆。他想走得快些,更想看看这一路的变化。
过河西郡时,正撞见胡亥的巡视队在查菜鸟营。一个新卒被子叠得歪了,胡亥没骂,只是拿起被子重叠,边叠边说:“在定远,这被子要方得能当尺子用。
不是刁难你,是让你知道,连被子都叠不好,怎么扛枪守疆?”新卒红着脸学,胡亥在旁盯着,神情比赢欣当年还严。
进关中地界,路边的学堂飘出新声:“少年强则国强……”一群半大孩子捧着新字课本,摇头晃脑地念,先生是从定远回来的儒家博士,正用阿拉伯数字给他们讲“1+1=2”,黑板上画着曲辕犁,比竹简上的清楚十倍。
咸阳城外,驰道旁的造纸坊排起长队,各县的书吏都来领新纸。坊里的工匠是墨家弟子带出来的,见了赢欣的车,隔着老远就喊:“公子!咱这纸,现在咸阳的学堂都用,比帛书省老钱了!”
到了咸阳宫,赢欣没先去见始皇,径直往蒙府赶。刚到门口,就听见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又亮又脆,像极了定远春晨的鸟鸣。
蒙恬迎出来,眼眶通红:“生了!是个小子,嗓门大得很,像你!”
赢欣冲进内室,蒙嫣躺在床上,额上还带着汗,见他进来,虚弱地笑了:“你可回来了……我给娃起了个小名,叫‘疆疆’,想让他记住,他爹在西疆守着家呢。”
赢欣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图纸、查工坊磨出来的。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婴儿的襁褓上,也照在赢欣带回来的定远泥土上——他特意装了一小袋,想让孩子知道,他的根,一半在咸阳,一半在西疆。
归处是家,亦是疆
三日后,赢欣入宫复命。始皇看着他,忽然笑了:“朕听说,你回来时,先奔了蒙府,后入的宫?”
赢欣躬身:“臣……罪该万死。”
“罪什么罪?”始皇挥手,“你守西疆,守的是大秦的疆;回家看妻儿,守的是自己的家。家国家国,本就是一回事。”
他指着案上的西疆报喜册,“定远又来五万流民,三城扩了半圈,菜鸟营的小子们在北境立了功——这些,比你早来半日请安,强百倍。”
赢欣抬头,见始皇的案上摆着新纸写的奏折,用的简体字,旁边放着本《算术新经》,封面上的阿拉伯数字歪歪扭扭,像是始皇亲手写的。
“你在西疆种的种子,朕帮你在咸阳浇了水。”始皇看着他,目光温和,“等疆疆大点,带他去定远看看——让他知道,他爹守的西疆,是什么模样。”
赢欣望着窗外,咸阳的秋阳和定远的一样暖。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回西疆的——那里有等着他的麦田、马群、工坊,有五万新来的流民,有赵括、项庄、胡亥这些正在长硬翅膀的少年,还有无数个像“疆疆”一样,要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新生命。
而此刻,定远的炊烟正升起,润疆城的新麦在打谷场上堆成山,天驷城的马驹刚学会奔跑,巧成城的炉火映红了半个夜空。
那里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公子已在咸阳抱上了娃,只知道卯时要下地、午时要练枪、亥时要学新字——日子扎实得像夯土城墙,每一寸,都长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