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矢”的初捷如同甘霖,滋润着定远城焦渴的根基。然而,战争的残酷很快便以更狰狞的面目显现。
一支深入东北方向、由老秦悍卒孙武(与兵圣同名)率领的“锋矢”小队,遭遇了灭顶之灾。
他们的目标是位于一片水草丰美谷地中的“青羊”部落。情报显示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狄人部落,以放牧为主,战力不强。
孙武部凭借之前的顺利,滋生了轻敌之心,加之对谷地复杂地形勘察不足,一头扎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青羊”部落并非孤立无援。其首领狡猾地联合了附近两个长期受秦军和狄人夹缝中生存的小部落,并得到了远方一支匈奴流亡贵族的暗中支持!
当孙武部突入谷地核心,试图驱赶羊群时,伏兵四起!狄人骑兵从两侧山坡俯冲而下,箭如飞蝗。更致命的是,那支匈奴流亡贵族率领的数十名精锐骑士,如同锋利的凿子,直插孙武部侧翼,瞬间将小队阵型撕裂。
孙武身先士卒,浴血死战,试图稳住阵脚。但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加之对方有精于骑射的匈奴人助阵,败局已定。
鏖战一个时辰后,孙武部百人,除三名斥候因在外围侦查侥幸逃脱外,全军覆没!孙武力战至最后一刻,头颅被悬挂在狄人首领的帐篷前。缴获的少量物资和武器,也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噩耗传回定远城,如同晴天霹雳!
明政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项离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厚重的案几上,木屑纷飞:
“混账!轻敌冒进!害死我百名好儿郎!”他眼中怒火熊熊,更有深切的痛惜。这些老兵,都是新秦最宝贵的种子!
公子欣端坐主位,面沉似水,眼中寒意森然,仿佛能冻结空气。他盯着那份染血的简报,手指缓缓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孙武轻敌,罪无可恕!然其身死殉国,其过……不累家眷。”
公子欣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厚恤阵亡将士遗属,其子女,由公库抚养成人!
逃回斥候,重赏!责令其详述战败经过,绘制伏击地形图,交予所有‘锋矢’小队引以为戒!”
他猛地站起,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中肃立的几位连长和负责情报的副手:
“此战,非独孙武之过!‘蛛网’情报有重大疏漏!‘青羊’部落的联盟,匈奴人的介入,为何一无所知?!”
负责该区域情报的“蛛网”头目脸色煞白,噗通跪倒:“属下……属下失察!青羊部落近期异常低调,属下以为……以为其无力反抗……匈奴流亡贵族行踪诡秘,实在……”
“以为?无力?”
公子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战场之上,岂容‘以为’二字!
情报不明,便是将将士送入死地!罚俸半年,降级留用!若再有重大失误,提头来见!”
“诺!谢君侯不杀之恩!”那头目汗如雨下,连连叩首。
“项离!”公子欣转向自己的大将,
“传令所有‘锋矢’小队:即刻收缩活动范围!暂停对中等以上规模目标的主动攻击!以小队为单位,依托有利地形(如废弃戍堡、隐秘山谷)建立临时据点,转为防御骚扰战术,重点打击小股游骑,劫掠落单商旅(若有),确保自身安全!
‘蛛网’全力配合,重新梳理所有目标区域情报,务必做到精准无误!我要知道每一个部落背后可能的盟友,每一股流寇背后是否有靠山!”
“末将遵命!”项离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公子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戾。挫折是成长的代价,但这代价过于惨痛。他必须稳住阵脚,调整策略。新秦的獠牙,还远未到可以肆意撕咬的时候。
淮阴钓叟,国士无双?
就在定远城为“锋矢”折翼而阴云密布之时,一封来自淮阴的绝密情报,如同穿透乌云的一道微光,送到了公子欣案头。情报由王五亲自呈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重若千钧:
> “淮阴急报:韩信困顿至极,因连日无获,饿晕于淮水之滨。幸有漂母(洗衣老妇)怜悯,舍饭相救,方得活命。
漂母言:‘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信感泣,言:‘信必有以重报母!’然其状甚凄惶,前途渺茫。时机或将至?请君侯示下!”
公子欣握着这份薄薄的素帛,心潮起伏。那个在史册上留下“国士无双”评价的兵仙,那个能指挥千军万马如臂使指的天才统帅,此刻竟落魄到饿晕河边,靠一个洗衣老妇的怜悯才活下来!
“漂母饭信……漂母饭信……”公子欣低声重复着这个典故,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韩信此刻的绝望和屈辱,正是其内心最脆弱、最渴望改变之时!那个“信必有以重报母”的誓言,透露出他深藏的不甘与志向!
“不能再等了!”公子欣猛地站起,眼中精光四射。他看向蒙嫣和王五:“收服韩信的契机,就在此刻!若待其投入他人麾下,或心性在困顿中磨灭,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