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腹宦官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苍白,凑到胡亥耳边,低语了几句——正是赵高让人递进来的消息。
胡亥的咆哮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血丝密布,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变形,显得无比狰狞。
“公子欣——!!!”一声凄厉怨毒到极点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练兵!屯粮!收买人心!还敢陷害本公子!!”胡亥猛地抓起案上一个沉重的青铜烛台,狠狠砸向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算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生的野种!也配?!也配得到父皇的赏识?!也配踩在本公子的头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渭南…渭南!本公子要让他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抓住那心腹宦官的衣领,口水喷溅,“去!告诉赵高!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本公子只要结果!我要公子欣的人头!立刻!马上!否则…否则本公子就把他在宫里干的那些好事,全都抖落出来!大家一起死!”
心腹宦官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应诺,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胡亥喘着粗气,瘫坐在地,眼神空洞而怨毒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公子欣在渭南的每一个“好消息”,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嫉妒、恐惧、怨恨…种种情绪将他吞噬。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代价,毁了那个夺走父皇关注、将他打入深渊的“弟弟”!
公子欣接到了来自咸阳的“恩赏”——几大箱沉甸甸的典籍,以及一位神情严肃、目光精明的少府工丞陈大人(带着嬴政的旨意和赵高的密令而来)。
他恭敬地谢恩,热情地接待了陈工丞,将推广曲辕犁、兴修小型水利的事务“虚心”请教,表现得如同一个求知若渴的务实县令。
同时,他也通过王五那初具雏形的情报网,隐约捕捉到了咸阳方向传来的不祥气息——赵高府邸与思贤苑之间隐秘的联络,以及田家庄园近日频繁的陌生面孔出入。
项离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更显冷硬,他沉声道:“大人,田家那边…怕是要有动作了。还有新来的那个陈工丞,看人的眼神…像毒蛇。”
欣站在县衙简陋的望楼上,俯瞰着初具生机的渭南县城。靖安营的操练号子隐隐传来,百工坊的炉火彻夜不息。他手中摩挲着那卷崭新的《巴蜀地理志》。
“风雨欲来啊…”欣的声音平静,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项离,告诉兄弟们,刀,磨利些。田家若敢动…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秦法如炉!至于咸阳的风…”他顿了顿,看向北方那深沉的黑夜,“我们脚下这块地,得先扎得足够深、足够牢!”
他握紧了拳。嬴政的“支持”是机遇也是枷锁,赵高的毒计如同跗骨之蛆,胡亥的疯狂更是不定时炸弹。而“亡秦者胡”的利剑,依旧高悬。
渭南,这个他亲手打造的跳板,即将迎来最严峻的考验。扎根,必须扎得更深!深到足以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深到能支撑他,跃向那魂牵梦萦的巴蜀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