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的铁骑卷着烟尘冲过来,他却纹丝不动,直到敌军距阵前百米,才突然抬手:“放箭!”
箭雨如黑云压境,他提着枪率先冲阵,枪尖挑落第一个敌将时,溅起的血花溅在他脸上,他连眼都没眨。
残破的军队在他身后嘶吼着冲锋,那是被他用三夜训话、五场恶战硬生生拧成的铁旅。
收复长安那天,他站在朱雀门楼上,看着百姓举着“太子千岁”的木牌跪了一地,哭声震彻城墙。有人捧着发霉的饼递上来:“殿下,这是俺家最后存粮,您尝尝……”
他接过来,掰了半块塞进嘴里,粗粝的粉末剌得喉咙生疼,却对着人群缓缓鞠躬:“长安,回来了。”
洛阳光复后,他在废墟里找到妹妹当年丢失的珍珠发簪,簪头断了一角。
他把簪子揣进怀里,下令重建白马寺,又亲自督造大雁塔。
工匠们说他太急,砖石都没干透,他却只是摸着塔基的石碑:“要快,要让百姓看见希望。”
塔尖封顶那天,他站在最高层,望着远处重建的屋舍炊烟,手里摩挲着怀里的断簪,眼里的狠厉淡了些,却多了层化不开的沉郁。
万民夹道欢呼时,他坐在马上,铠甲反射着阳光,百姓喊“太平盛世”,喊“太子圣明”,他却只是挺直脊背,接受那些沉甸甸的期待。
光影里闪过他深夜批阅奏折的模样,烛火映着他眼下的青黑;闪过他在农田里查看收成的身影,裤脚沾着泥;
闪过他对着地图发呆,手指划过边疆的防线……他心里装着千里沃野,装着流离的百姓,装着妹妹没来得及见的太平,唯独没了自己。
林雪坐在黑暗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山魄灵石,冰凉的石体硌得掌心发麻。
她忽然懂了他为什么总说“做普通人挺好”,懂了他藏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里的温柔——那些年扛在肩上的江山万民,早把他磨得太懂责任的重量。
符纸的光影陡然变得肃穆,朱红宫墙下,百官按品级跪成整齐的方阵,额头几乎贴地。
李裕身着紫袍玉带,站在太极殿丹陛之下,虽未着龙袍,可腰间那枚父皇亲赐的玉圭,比任何皇冠都更有分量。
藩镇节度使的头颅被悬在城门三日,世家门阀的庄园被查抄时,账本堆得比人高。
他坐在政事堂,听着官员奏报削藩进度,笔尖在奏折上圈点,朱砂印泥落在“江南盐税”四字上,力道重得戳破了纸。
有老臣颤巍巍劝:“殿下功盖千秋,当承大统。”他却只是把奏折推回去:“父皇尚在,何出此言。”
底下的武将急得直攥拳,当年跟着他收复两京的亲兵队长,在殿外拦他:“殿下!门阀恨不得食您肉!藩镇余孽还在暗处磨刀!您不登基,我们这些人……”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当年逃难,父皇把最后半块饼塞给我时,没想过让我夺他的位。”
他摸了摸袖袋里那枚断簪,妹妹的温度仿佛还在,“太平了,就够了。”
那时的长安已重现繁华,朱雀大街上的胡商又开始叫卖香料,大雁塔的钟声能传到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