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龙扶着桌沿,笑得肩膀发抖,可眼底却半点笑意没有,只有翻涌的狠厉。
高小凤站在角落,吓得往后缩了缩,连大气都不敢喘,高小琴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以示安慰,杜柏仲更是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好一个高玉良!”
赵瑞龙收住笑,手指重重砸在地图上的“吕州”二字,开口道
“真把自己当吕州的土皇帝了?他以为我赵瑞龙是求着他批项目?”
他扫过在场的人,语气里满是不耐,道
“你们几个给我看着,这美食城,就算没有他高玉良点头,老子照样能建起来!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脚步声匆匆消失在门外,房间里终于只剩赵瑞龙一人。
他走到酒柜前,猛地灌下一大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底的火气。
片刻后,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拨通了那个备注为“老爷子”的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赵立春沉稳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瞬间让赵瑞龙的情绪安定了几分。
“爸,”
他放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委屈与愤怒,道
“事情黄了。高玉良那个家伙,不仅跟高小凤断了联系,连美食城的项目都给我否决了!他这是明着跟咱们作对,不能让他再待在吕州了!”
他语速飞快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从高玉良突然断联,到项目被否决,连自己刚才的怒火都添了几分进去。
电话那头的赵立春始终没说话,只有淡淡的呼吸声传来,像在仔细琢磨着什么。
良久,一声轻叹传来,打破了沉默。
“高玉良……还是有点能力的,可惜了。”
赵立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吩咐道
“这事我会处理,你别冲动,稍安勿躁。”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扫空了赵瑞龙所有的阴霾。
他握着手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眼底的狠厉又深了几分。
“好,我听爸的。”
挂了电话,赵瑞龙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低声自语道
“高玉良,有老爷子出面,我看你几时完。”
窗外的夜色浓稠,却仿佛映着他胜券在握的笑容。
汉东省的官场向来如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无数湍急的暗流。
自从祁同伟和高玉良,拒绝了赵瑞龙的拉拢后,这对师生便心里门清
——赵家,绝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在汉东立足。
只是谁也没料到,赵立春的动作会来得这么快,且这么肆无忌惮。
省委常委会议的决议文件下发那天,汉东省府大楼的走廊里,几乎每间办公室都透着压抑的议论声。
原吕州市委书记高玉良,被“平调”至林城市任市委书记,据说是省委书记赵立春亲自提议的,像高玉良这样有能力干部,就要放在需要的地方。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个平调,是暗降的把戏——
吕州是汉东的经济重镇,Gdp占全省近三分之一,干部任免历来是省委的头等大事。
而林城呢?
常年排在汉东各市末尾,经济落后不说,城乡结合部的治安案件三天两头上报,民风彪悍到连省厅派去的督查组都得带着防爆盾出警,论重要性,甚至不如岩台市。
这哪里是平调,分明是把高玉良从权力核心往外推。
更让众人咋舌的是吕州市委书记的接任者
——竟是原市长李达康。
此前李达康在吕州与高玉良政见不合,好几次在市政府常务会议上公开争执,如今一跃成为一把手,等于彻底掌控了吕州的决策权,权力触角瞬间延伸到城市发展的每一个角落。
相比之下,吕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祁同伟的调动,显得格外不起眼。
文件上只轻飘飘一句“调任林城市检察院任党组副书记、常务副检察长”,副处高升正处。
唯有祁同伟能读懂这明升暗降的算盘
——赵立春一方面要把他清出吕州这个“是非窝”,避免他再碍眼。
另一方面更要夺走他的机会,不让他往权力核心凑,尤其是不能让他继续当那个手握实权、能左右不少事的市公安局副局长。
收到调令的当天傍晚,祁同伟准备了些高玉良爱喝的碧螺春,又带上自己珍藏的两瓶老黄酒,拉着李砚直奔高玉良家。
师母早已备好了一桌子菜,红烧鳜鱼、清炒时蔬,都是他爱吃的家常味,饭桌上没人提官场变动,只聊些吕州的旧闻趣事,气氛倒也轻松。
饭后,高玉良引着祁同伟进了书房。
书桌上摆着刚泡好的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夜色。
祁同伟端起茶杯,手指碰着温热的瓷壁,忽然笑出声道
“高老师,我这可是主动跟着您去林城吃苦了,您可别嫌我麻烦。”
高玉良呷了口茶,茶梗在杯中轻轻沉浮,他抬眼看向祁同伟,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道
“你这小子,倒是会说俏皮话。林城怎么了?就算是豺狼虎穴,难道还能吞了你我?咱们师生俩并肩,还怕扛不过去?”
祁同伟闻言,也跟着笑了。
两人的笑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没有半分对未来的惶恐
——他们早料到赵立春会出手,如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窗外的汉东夜色正浓,可书房里的这盏灯,却亮得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