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等着的吴干事凑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道
“祁同志,听您刚才称呼,电话那头是汉大的教授?”见祁同伟点头,他眼睛瞪圆了。
(乖乖,原来是大教授的学生!难怪看着气质就不一样,这可是个有学问的年轻人,以后得客气点。)
中午食堂吃完饭,王茂英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道
“歇会儿,下午跟我去李家坳,给‘两劳’回来的劳改犯做安置帮教,这是咱司法所的常例活。”
祁同伟应下,饭后,他到院里将摩托车推了过来。
王茂英眼睛一亮,摸了摸车把道
“你小子可以,还备了这物件!”
(以前下乡要么靠腿,要么等拖拉机,来回折腾大半天,有摩托可省事儿多了!)
祁同伟笑了笑,待他坐好后,“突突”地驶出乡政府,沿着坑洼土路往山里开,半小时就到了李家坳。
吴义凡的土坯房在村尾,听见摩托声,四十多岁的他探出头来
——上周刚因强奸罪刑满释放。见两人穿着像干部,他立马站直喊道
“报告政府!”
王茂英摆了摆手,进屋翻开档案袋道
“回来住得惯不?亲戚联系上没?村里给你安排活了吗?”
“惯,我哥偶尔送点吃的,村支书让我跟着种果树挣工分。”吴义凡低着头答。
祁同伟扫了眼屋里,见窗户破了用塑料布糊着,默默记在心里。
王茂英掏出《社区矫正人员行为规范》递给他道
“规矩记好,每周去村部报到,每月交思想汇报,不许私自离乡,有困难找治保主任或去司法所。犯过的错得记一辈子,好好做人。”
吴义凡连连点头,签字按了手印。
祁同伟补充道
“窗户没法修的话,明天去党政办找吴干事,问问能不能领块玻璃。”
确认吴义凡住处、生计都有着落,帮教要求也讲清了,两人骑上摩托返程。
接下来的日子,祁同伟在红山乡司法所的工作,渐渐入了正轨。
每天跟着王茂英走村串户,不是去张家调解宅基地纠纷,就是到李家劝说婆媳矛盾,再加上定期回访“两劳”回归人员,日子过得扎实又忙碌。
起初刚到乡里时的浮躁劲儿,早被一天天的实干磨没了。
从前总想着“名校毕业生”的身份,如今更在意“这事儿能不能解决”“老乡满不满意”。
他把调解案例整理成台账,给村里的治保主任讲法律常识,甚至帮着写分家协议、立简单的字据,走到哪儿都带着个旧笔记本,记满了村民的难处和诉求。
没过多久,“祁大学”的名号就从各村传了开来
——先是村里老人夸他有文化、办实事,后来连乡政府的干部也跟着这么叫。
有回在食堂碰到乡长孙连城,对方笑着拍他肩膀道
“祁大学,昨天你调解的那个灌溉纠纷,村支书今早还来夸你呢!”
林书记开例会时也提道
“小祁沉得下心,把汉大的学问用到了实处,值得年轻人学。”
祁同伟听着这声“祁大学”,心里没有了当初的傲气,只剩踏实。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他的学历,而是因为他真真切切站在老乡的角度办了事,把根扎在了红山乡的土地里。
且不提祁同伟在红山乡的工作渐入佳境,汉东大学那边的梁璐,却整日愁眉不展。
眼看祁同伟去乡下已近半年,非但没像她预想的那样服软,反而没了半点音讯,她心里的火气,混着焦虑一个劲儿往上冒。
这天,梁璐直接拨通了红山乡党政办的电话。
接电话的吴干事一听是找祁同伟,连忙喊他来接。
祁同伟拿起听筒,刚“喂”了一声,就听见梁璐趾高气扬的声音道
“祁同伟,你还想在乡下待多久?想回城里不难,只要你当着汉东大学师生的面,给我跪下求婚,我立马让我爸把你调回省里!”
祁同伟简直被气笑了,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声音冷得像冰道
“梁璐,你别做梦了,我祁同伟就算在乡下干一辈子,也绝不会做这种没骨气的事!”说完“啪”地挂了电话,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突兀的来电,打破了祁同伟刚刚平静的心绪,忆起那个可恶的女人,他的心中便燃起了熊熊怒火,面色阴沉地返回司法所,王茂英见他神色有异,赶忙询问道。
“小祁,咋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祁同伟憋了半天,这才将其中的缘由道来。
王茂英听完,叹了口气,他就说,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咋就分到乡下来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小祁,咱男人活得就是一口气!她既然拿前途逼你,你更得争口气,在基层干出样子来
——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别让这点破事绊住脚!”
祁同伟坚定的点点头,望着窗外红山乡连绵的山影,攥了攥拳,把那股憋屈劲儿全化作了往下扎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