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将艾文与门外未知的危险隔开。烧掉纸条后,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被触怒的恶意。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无形的敌意正从门缝、从锁孔、从墙壁的每一处细微孔隙中渗透进来,冰冷而粘稠。
他背靠着门板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搂着小熊。记忆像筛子一样反复过滤着母亲纸条上的每一条规则,以及最后那条用暗红色字迹添加的诡异信息:“它喜欢黑暗,也害怕黑暗。” 这句话像一句无法理解的咒语,在他脑海里盘旋。
“它”是谁?门外的“快递员”?阳台可能出现的“猫”?还是……这房子本身?喜欢黑暗,却又害怕黑暗?这矛盾的说法更像是一个陷阱,一个试图混淆他判断的谜题。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下午三点已经过去,母亲约定的电话没有响起。座机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是因为纸条被烧毁触发了某种变化,还是母亲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不安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不敢出去,规则明确要求他待在卧室等电话。饥饿和干渴开始折磨他,喉咙像着了火,胃部阵阵抽搐。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房间里搜索,最终落在书桌上那半瓶昨天喝剩的矿泉水上。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爬过去,小口地抿着,严格控制着饮水量。
黄昏再次降临,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被抽走,黑暗如同潮水般涌入。艾文没有开灯,他记得那句话——“它喜欢黑暗”。开灯会不会是一种挑衅?他缩在床头,靠着墙壁,小熊被他放在身边,面朝房门。
夜晚的到来,意味着那个“东西”的活动时间又到了。
十一点早已过去,卧室门锁得好好的。艾文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声响。与前几夜不同,今晚异常安静。没有猫叫,没有敲门声,甚至连那种细微的电流嘶嘶声也没有。但这种死寂,反而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不敢睡,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但神经却紧绷欲断。每一次心跳都在耳膜里放大,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凌晨两点。
没有敲门声。
艾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它放弃了?还是……改变了策略?
就在他稍微松懈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转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门把手!有人在转动卧室的门把手!
艾文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退去,留下冰冷的恐惧。他死死盯着那黄铜色的门把手,看着它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下压!它想进来!它不再满足于敲门,它试图打开门锁!
规则只说了锁门,却没料到它竟然会尝试开锁!
门把手压到最低点,然后被锁舌卡住,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门外的东西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门把手开始被更加用力地、带着某种烦躁意味地来回拧动!咔哒、咔哒、咔哒……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像一把钝刀子在切割艾文的神经。
它进不来。目前还进不来。
但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因为它表现出了更强的“主动性”和“智力”。它在尝试突破物理界限!
拧动持续了几分钟,门外的东西似乎意识到无法凭蛮力打开这把普通的门锁。动静停了下来。
艾文刚喘了口气,一种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刮擦声。
极其尖锐、细微,像是用指甲,或者更糟糕的东西,在一下下地刮搔着门板。从门把手的位置开始,慢慢向下,划过木质的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声。这声音不响,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刮在人的头骨上,激起一阵阵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
它进不来,就用这种方式折磨他,恐吓他。
艾文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将头埋进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刮擦声持续不断,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仿佛门外的东西在欣赏他的恐惧,并乐在其中。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小熊玩偶,那双纽扣眼睛再次亮起了微弱的白光。这一次,光芒似乎比昨晚更稳定了一些,像两盏小小的、坚定的星火。
几乎在小熊眼睛发光的同一时间,门外的刮搔声猛地停顿了。紧接着,传来一声极其低沉的、仿佛野兽被激怒般的咕噜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意。那声音迅速远去,刮搔声也彻底消失了。